“媳妇来回思量,从昨日晓得此事,一直到刚刚娘说了这番话,洛大人过世的馨夫人,媳妇虽是知道点,不过既然是公爹的故人之孙,又有小妹教养,想来不会太差。这另一说嘛……”谢氏掩唇一笑,“您也知道峤幺那性子,认死理,认准了就动摇不得,我看啊,他这次是真的喜欢,虽说这孩子倔强傻气了些,胸中也没那么弯弯绕,可大抵是您嫡亲的孙子,您就行行好,依他这一回可好?”
广玉公主的头更疼了,轻轻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同蔓蔓说了,给她找个稳重可靠的小吏即可,可峤幺罢,虽是京都里不大好听的话,叫外人说了他一个遍,可我亲亲的孙子,就是我心头热乎乎的肉,再说这孩子品行武功都好,文墨少些,可有吴家在,他日后何愁良配?他不过少年心性,就这般依着他,是否太过草率了?往后他后悔怎生是好?”
“那既然娘这样说了,媳妇也再去同峤幺说说,只是……”谢氏沉默一会儿,惹急了广玉公主,“一道说了罢,吞吞吐吐,才不像你。”
谢氏点点头,“上次娘提过的胡家小姐,媳妇也是极喜欢的,今年她已是十七了罢,要说她出生名门,又熟读兵法,和峤幺也会很是相投的,不然洛小姐我再帮她看着些,左右不会欺着她。”
广玉公主也点头,“如此甚好,胡家我去问问意思,峤幺那里,你好好说说就好,他若是闹,你就叫他来同我说。这孩子孙子辈里最小,又得你公爹疼爱,却被他教得这般不知变通,也怪你公爹,取字非取个辨非,如此可好,遇到何事,这峤幺都得梗着脖子,一通大道理,在一群牛鬼蛇神面前,总归要吃亏。”
谢氏微笑,摇摇头叹口气,“左右这孩子早就这般了,有娘看顾,今后再有个好妻子帮衬着,日子也不会太差。媳妇在这儿,就先谢过娘了。”
广玉公主放柔声音,徐徐道:“你是我最中意的,峤幺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都且放心罢。”
送走了谢氏,广玉公主敲敲案几,喝下一碗黑乎乎的药,这才好些,一面叹气,这些个爱折腾的小辈,想着想着,嘴里却喝出了甜,“来人,去吏部尚书家的胡夫人递个帖子,我这把老骨头听闻她家新收的夏茶不错,想过府尝一尝。”
……
中秋宫宴一结束,微蓝便直接明了地被罚了,宋嬷嬷亲自操刀,黑黝黝的戒尺打了十来下手板心,又在祠堂里被罚跪两个时辰,三个大丫头的日子也不太好过,齐刷刷跪在祠堂外,这让微蓝深觉自己害人不浅。
等到终于被放回去的时候,微蓝双腿有如被印染了一般,有了斑驳的青紫色,原先白嫩的手,也好像胖胖的蚕蛹,一碰就钻心得疼,看到此情此景,南风,南诗是一点不敢埋怨微蓝,只一个劲地帮她擦活血止痛油,伊人倒是什么话不说,看着微蓝被两人揉得哇哇大叫,老实低头地站在一旁。
于是待微蓝的手能够重新读书写字之时,洛二夫人倒是惆怅起来,脸上怜色不少,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转头又仔细打量起微蓝,没头没脑地说一句:“我家蓝儿如此颜色,怪不得……”
微蓝呆呆地咬咬后槽牙,难不成洛二夫人还是有意向把她送进宫同蕴笙做个伴?不由悲从中来,面无表情。
又几日,微蓝从好梦正甜里被人从被窝里扯出来,钗环玉佩一通带着,微蓝只觉得自己都快抬不起头来,强烈抗议下,才被取下了一个镯子,宋嬷嬷说:去见广玉长公主殿下,半分马虎不得。
微蓝大吃一惊,没料想,此事已经无可转圜,难不成让广玉公主见她一面,交代一二,就直接定了她的终身?心里不由有团小小的火苗,可任她如何反映,上级拒不受理,把她往去吴家的马车里一扔,那叫一个果断。
绸缎帘挂的马车晃了一个多时辰,微蓝终于立在了吴府门前,说起这吴府的现任当家,也委实是个人才,父亲是曾经权势过人的老将军,他这又娶了嫡公主广玉,要说是正当呼风唤雨之时,却把兵权交分出去,还把自己疼爱的孙子们给了众位将军教习武功,并表明希望他们习文的意愿,尔后自己就敞着吴府大门,每年写写书法,养养鱼,倒是很让皇帝放心的一个状态。
微蓝第二次来这儿,被人领着从偏门进入,又换上吴府内巷的软轿,行了好一会儿,才到一处院落,侍女请微蓝下轿。
下了轿,微蓝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院中山水相依,微风和煦,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气派却也秀雅,但作为晚上几千年的蓝楠,看到这些,虽有惊叹,倒也气定神闲。
侍女却随立在微蓝身边不发一言,俨然一副罚站的模样,不知沙漏漏到了何时,微蓝开始犯困,慢慢地,不动声色地低头想要打盹。
“小丫头,过来我瞧瞧。”一个苍老清朗的声音打断微蓝的困意,如清风吹散浊气,如光明驱散黑暗。微蓝一个激灵,但见身旁侍女高看她一眼,请她入了房内。
微蓝定睛一看,那是个年逾花甲,白面长须,眼神凌厉,却笑得慈祥的老爷爷,正坐在书案前写“引之”二字。
微蓝猜想此人怕是定国公吴建璋,优雅从容地行了个礼,也不怯场,再看吴建璋神情复杂地端详微蓝半天,若有所思道:“过来看看这字如何。”
微蓝规矩地走过去,再仔细看看那两字,只觉得书写之人笔力雄浑,整体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