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陈金秋用手将摞高的碗塔用力地推倒,碎片炸飞了一地。
她要争回自己的尊严!
她没有清扫地上的碎碗,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给姥姥煮了青菜粥,用汤勺一边地喂她吃,一边给她擦嘴,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今天一句话也没有。
姥姥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每回想咕哝些话出来时,都被陈金秋的勺子塞了回去。
“第八套广播体操正式开始,预备……”学校的广播声里传来每天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彻整个街区。
她一刻不停地喂,粥很快喝完了,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了。这时姥姥的手颤巍巍地抬了起来,在她的手腕上点了两下,像是要拉住她,咕哝着,未吞下去的粥从嘴角流了出来,陈金秋蹲下来,用纸巾抹去。
“我一会儿就回来。”陈金秋将碗放在桌上,将姥姥推到门口,天阴沉得可怖,但无论什么天气,老人家最喜欢坐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
她要争回自己的尊严!
她出了门,朝学校走去,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学校,父亲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将名额让给了江楚成,自己在这里读过书,弟弟也在这里读过书,隔壁的彭希列在学校做门卫,对面的杨富平在这里做班主任……
这里的所有人与这间学校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在这个老街区了住了二十多年,街道两旁都是教职工家属楼,好多已经退休了,或者转业了的都一直住在这里,有的甚至租了出去,学校也没有强行收回,她每天的早点铺也做的是学生的生意,可以说她的家是依靠这所学校生活。这里的居民都依靠这所学校生活,她对这所学校的感情很深,每天早晨给学生们做早点,听着学校的广播打扫屋子,有时候光听着学校的铃声也知道是几点了。这些她本习以为常,今天却生出莫名的眷念感,有一种所有的事情都成为过去的感觉。
“金秋,早啊!”路上碰到温桂荣的媳妇和张嫂买菜回来,看到陈金秋走过来,两人齐声打招呼。看她们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已经知道了吗?陈金秋面无表情地直接走了过去,随你们去说吧。
有个迟到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飞快的从她身边驰过,差点擦到了她的手肘,她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第七节,跳跃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广播声音越来越大。
陈金秋走到校门口。
彭希列的大狼狗大奔看到陈金秋隔着铁栅门摇着尾巴。
“金秋呀,来找楚成?”彭希列边说边为他打开门。这是个严厉的老头子,从来不轻易放人进去,但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陈金秋不用多说,直接开门了。
陈金秋没有回答,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走了进去。
“……努力学习,坚韧不拔的精神,是我们没一个人……”广播体操结束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陈金秋明白,每周都会有学生代表分享学习的演讲环节。这个环节完结之后,下一个环节才是陈金秋等待的。
她朝操场走去,稀稀拉拉的掌声从操场传来。
“下面有请校长讲话……”操场又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穿过一排花坛后的树林,整个操场尽收眼底,数千名学生一列一列的排满了整个操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上面主席台上校长的讲话。陈金秋每个周一在家里都能听到校长讲话环节,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干练严肃,有几次她都暗暗羡慕,如果自己也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不慌不忙的演讲该多好,今天她觉得以前的羡慕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只见刘淑彤站在一个高脚话筒面前,总结上个星期的教学工作,旁边围着一些教职工。
她一步一步地朝主席台走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淑彤的背影。
我要争回自己的尊严!
她走上主席台台阶,周围没有人询问她,没有人拦她,有人看到她,但也只是看看,都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她爬完台阶,站在主席台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数千名学生的目光……她突然飞奔上前,大叫一声,用左手一把抓住校长刘淑彤的头发,周围的人都大叫了起来,台下的学生也开始骚动。她将刘淑彤拽倒在地,用右手不停地扇她的脸,只听话筒咯吱一身倒地,传出刘淑彤的尖叫声和陈金秋的骂声:“……不要脸的臭□□,不要脸的臭□□……敢偷我男人……我撕了你!”
声音从广播里传了出去,在街区的上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