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现在是大冬天,她又对自己太好,里外穿了好几层棉,再加上这屋里头炭火太好,热的她就跟那那全聚德的炉子里挂那画了记号的烤鸭似的,快冒油了。
天知道,现在要是能出去,她立马想上雪地里打个滚儿,把自个儿裹成一串挂霜的冰糖葫芦。
低低的笑声自耳边传来,小猴儿扁着俩菜刀眼儿,瞧着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咬牙切齿:“再笑试试……”
“你热就脱吧,我不看。”哑巴终于开口说了话,说完就闭上那满是笑意的眼。
“切,谁怕你看。”小猴儿死鸭子犟嘴,却在他闭上眼的同时,手也解上了棉袄的盘花口。
延琮忽然睁开了眼,亮的星星似的,闪着促狭的光。
“闭上!”小猴儿一嗓子怒喝,延琮闭上眼,嘴里是憋不住的‘噗’‘噗’直乐。
小猴儿这才反应过来,“死闷驴,你耍我?”
老和尚们呐,但凡有口饭吃,真不能让这小道士下山呐,瞧瞧这在人间,都学着嘛了呀!
小猴儿伸腿儿,掘了一脚延琮的拨罗盖儿,觉得不解气,索性坐起来翻完自己翻延琮,半天弄出俩手绢儿来,中间打一结儿,扳起延琮的脑袋就给他眼皮勒住,罢了小猴儿拍拍手,嚣张的笑了两嗓子。
“这下你睁吧,累死你也睁不开!”说罢大方利索的开始剥自个儿,三两下就变成上敞怀儿,下裤衩子的弥勒佛装了,再看延琮呢——
那厮嘴角儿还是往上吊着。
“笑吧,笑吧,笑吧,噎死你!”小猴儿咬牙切齿的说着,她当然知道他笑嘛呢,可不,她堂堂蒙古小霸王,天津卫石猴子,这会儿因为个脱衣裳唧唧歪歪……
死延珏,我他妈守个妇道我容易嘛我?
小猴儿这会儿有点后悔自个儿俩月前装犊子写的那封信了,操,早知道她就该写——
延珏,你他妈快点摆弄,你媳妇儿我吃个春药都没个老爷们儿泄愤,我容易嘛我?
哎……
一声叹息,小猴儿忽而‘感伤’,想想这会儿要是旁边儿躺的是那厮,该有多好,就是不哪啥,就趴他身上也成啊,那厮身上凉的跟冰镇西瓜似的,得多解热啊……
“你别急,快了。”延琮忽然开口,吓了小猴儿一跳。
操,难不成她脑子里想的说出来了?
“嘛快了?”她还是确定确定吧,她觉得自个儿虽然热,但脑子还没发懵。
“他们斗不过老七。”延琮又开口,口气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像是‘他们’和‘老七’都活在三国志里,斗死斗活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可偏偏不是,那些个他们,是他生父、生母、和小时候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弟弟。
其实小猴儿也不懂,延琮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你要说他没装东西吧,他大可以卷包儿往山上一跑,接着当他的活神仙,可你要说他有东西吧,他这一天又当真什么都不干,除了吃喝拉撒,左不过是看看他娘,再管管她,那些个扯来扯去的事儿,看似都带着他,其实吧,他还就一摆设,毛也不掺合,毛用没用。
宫里人都说,只有石姑姑能摸准皇上的性子。
小猴儿乍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爱吃嘛,爱看嘛,嘛时候要干嘛她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可再一想想,她好像又完全摸不准他,她既搞不清楚他想嘛,也搞不清楚他到底为嘛。
没办法,恁是小猴儿如今识得千八百个字了,也还是理解不上去“无为”这俩字。
记得前两年有一回阿灵敖那个老东西到养心殿,瞧见延琮写了这两个大字,气的摔了三四个杯子,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那张‘墨宝’团吧团吧逼皇上吃下去似的。
那‘无为’到底多可恨?
“想什么呢?”浆糊嘴里忽然冒出一句问句来,真是不容易。
小猴儿到也诚实,“想你在想什么。”
“我?”延琮还是不咸不淡,“我能想什么。”
“就是你什么都不想我才总想你到底在想什么。”小猴儿快为自己这一串绕懵圈的话鼓掌了,难为闷驴蛋还真给她听懂了。
“那你觉得我在想什么?”他把问题又给她推了回来。
小猴儿终于翻儿了,抬腿儿又踹他一脚,“绕个屁圈子,我要知道我他妈还问你?”
延琮也不恼,大有‘随便你踹’的劲头。
“你说,人为什么存活于世上?”他问。
“……”小猴儿难得没说话,不是她没话说,是这话忒他妈丢人,她说不出口,她石猴子下半辈子活着,就为一爷们儿,不、俩爷们儿,一大一小,打折骨头连着筋的爷们儿。
却听延琮忽然开口,“人才降生的时候,就像是从土里钻了出来,再从土里升腾,又变做尘埃,漂浮于尘世,任由东风摧残,只有那尘缘净了,灰都落在了地上,才能再升腾成云,飞入九霄成仙。”
难得听这闷驴蛋说这么长一句话,可这句话已经把小猴儿脑子里的若干根筋都给系成了一团乱麻,她是连
麻,她是连摘待揪的勉强解开几个小疙瘩。
“那你现在是尘,还是云?”小猴儿真是崇拜自己,这么懵圈的话儿,她也能凑合说下去。
延琮说:“也是云,也是尘。”
“操。”小猴儿终于懵圈了,“这弯子绕的,你直接说乌云不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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