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小猴儿现在如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反复煎熬的心里,她不想马上见着自个儿的崽子吗?
扯蛋——
可她确实更想马上见到谷子。
就算这月余只是爬墙偷看,她至少知道四断的近况是安好的,可谷子……
只地牢里三个字,就让小猴儿恨不得抽自己一百八十五的大巴掌。
打从几岁的时候在天津卫把谷子拣了回去,虽然跟着她饥一顿,饱一顿,可她这性子烈着,名气凶着,从来也没让谷子受过半分委屈,甚至后来到京城,那般日日凶险的生活,也左不过是提心吊胆,那个丫头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皮肉之苦……。
不,受过的。
她‘叶赫’家三小姐回门返王府的时候,被果新派来的佯装天理教的人砍伤了肩膀,几乎丧命……
呵,瞧瞧,又是为了她石猴子!
“大小姐您慢点儿,这地牢潮着,格外的滑,您可小心点儿,别摔着——”护院的提醒还没说完,小猴儿二话不说抽了他腰上的刀,就在护院吓的不知这大小姐要做什么的当下,小猴儿顿都没顿一下步子,直接钻进那狭窄的只能容身一人宽窄的地道入口,刀尖儿直接戳到地上,稳住自个儿。
眼前突然黑了下来,就算下面有火光传来,也微弱至极。
鼻端深深一嗅,满是潮湿与酸臭的气味儿。
那臭味儿,像是一把刀一样,戳着小猴儿的心尖儿。
她竟一阵鼻酸……
脑子里全是那臭丫头嫌弃她几日不洗澡的掐着鼻子,叨叨叨的模样儿。
那臭丫头从来都是小姐的身子,如今竟……
那下地牢的通道并不长,小猴儿只拿刀戳了个三十几步,就到了底儿。
小猴儿的鞋底儿真的真的不算薄,可踩在那湿湿的地上,只觉得寒气往脚心儿里钻。
身后的护卫赶紧绕过身前,拿出火镰猛砸了几下后,燃起了火把。
诺大的地牢终于光亮。
当眼前的一切映入眼帘,小猴儿竟龟孙子的想闭眼。
满地的杂草四散,那潮湿让原本干黄的草都黑灰无比,漫眼望去十几步的身前,那窄的连一个小孩儿的脑袋都钻不出去的栅栏,每一根儿木头都槽朽的刺眼,那火光能照到的一隅,还明眼能见那一个又残又破的瓷瓦罐儿,那瓦罐儿上尽管盖着一层层的草垫子,也难以掩住那里面不断外钻的屎尿臊臭味儿。
小猴儿紧紧的攥起了拳头,她开始后悔那么轻易把林聪儿放走。
操她娘的!
她应该先关她个贱人一年半载……
小猴儿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上,疼的她心尖儿发烫。
她挥刀一把砍掉断那牢笼锁链处的朽木——
吱嘎——
拉开那门,就在那最最的角落里,那火光甚至不能照到的角落里——
她看见一个瘦的不能再瘦,全身套满锁链的身影,手腕,脚腕,没有一处不连着那看着就重达数斤的铁锁链,每一根链子都被四个方钉死死的钉在墙上,像是关押十恶不赦的重犯。
她接过身后的火把,不敢置信的一步步向前,随着火光的接近,她渐渐看清那日思夜想的脸。
那记忆里模样儿虽丑,却总是小媳妇儿般水灵精光的小脸,头发无论什么发髻,永远板板整整的,像是一个小家碧玉。
可眼前——
这惨白如纸,枯如槁木,头发凌乱,像是地狱恶鬼一般的女子……
“小……小……”粗嘎暗哑难听无比的声音从那恶鬼口中逸出,根本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就哽咽的抽搭起来。
那抽搭的声音难听无比,像是不能说话的哑巴一样,枯哑难听。
小猴儿知道,她是太久没说话了。
小猴儿知道,她是太激动了。
小猴儿也知道,她真的受了太多委屈了。
小猴儿走到她跟前儿顿下,咕噜咕噜嗓子,咽下就要喷出的眼泪,像平常一般,像那么多年她们之间闲适的相处一般——
揉揉她干灰如土的脑袋,呲牙笑笑。
“臭丫头,想死小爷儿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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