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爷与徐熹到了永宁侯府门口已经是黄昏时分。浅橘色的阳光照在侯府大门的白幔,白灯笼上,渲染出一抹别样的凄凉。
徐老太爷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怅然。不管怎么说,他与永宁侯相识一场。现如今他走了,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总归是死者为大,送一程总是应当的。
“走吧。”徐老太爷稳了稳心思。
徐熹听出了徐老太爷的怅然,虽没说什么却是扶着祖父的手进了永宁侯府。老人家面对他人的离别,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徐老太爷与徐熹二人照着规矩都穿了素服,先是拜了名帖,交了奠仪,然后才进了灵堂,拈香祭拜。永宁侯世子身着孝衣在一旁拜谢宾客,双眼通红,照旧俊朗却浑身流露出哀痛。祭拜之后,祖孙俩人一路行来,只见侯府秩序井然,小厮仆妇各司其职,不见一丝杂乱。徐老太爷和徐熹在心里都暗暗点头,深感永宁侯夫人是个人物。要知道置办红白喜事完美与否,代表着掌家女主人是否有本事。侯夫人罗氏显然就是那个有本事的,虽说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徐家祖孙终究是又一次见识到了。
北风呼啸,天色一暗就变了天。看着徐老太爷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原本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的徐熹终究是携着祖父去了待客的地方。原因无它,且喝一盏热茶暖暖身子再走。不想祖孙二人遇到了几个时辰前还在一起谈笑的沐恩伯苏宣。
“伯爷应该是早来了,怎的还不走?”徐熹低声道。
“在下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二位,不想今天运气不错,在下得偿所愿。”苏宣笑的热络,与四下里的气氛截然不同。
徐老太爷和徐熹面面相觑,都疑惑不解。
徐老太爷道:“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在下知道一处地方专卖羊肉火锅。味道极好;且那里的烧刀子极为凛冽,在这样的天气中是驱寒的好去处。在下不才,想请二位喝酒。”苏宣四下里张望一番,低声补充道,“顺便去去晦气。”
徐老太爷与徐熹顿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苏宣有点孝子气。想来苏宣因为永宁侯府的丧事未与徐家人好好喝上一杯,这才起了性子,也不管是何时何地,就是要拉着徐家祖孙吃喝一番。二人也不知是该去还是不该去,一时有些为难。
“二位且听我的吧。这里是非之地,一会儿怕是要闹起来。既如此,还媳这里的热茶做什么。莫不如与在下去吃羊肉。”苏宣说的含糊,可徐家祖孙却是将其中的话外音听了个明白。
徐家祖孙马上就答应了苏宣的邀请,正要出去却听到一声暴喝:“滚出去!”
徐老太爷一行三人顿时头大,到底是遇上了,想避都避不开。
“凭什么!我也是侯爷的儿子!我也要给爹尽孝!你才是道貌岸然。与你娘是一丘之貉!凭什么不许我进灵堂!”外面大喊大叫的不用猜就知道是永宁侯庶子。
永宁侯世子双眸血红,好像一只要发怒的狮子,他双拳紧攥,要不是他贴身的两个小厮拦着,恐怕早就要冲上去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是本夫人不准你进灵堂的,有话只管来找我说!”一道威严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早有好事者在一旁看热闹了。他们见了侯府人也不闪不避,只在一旁交头接耳,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罗氏身着素服。头戴银饰,神色淡然,却颇有威势。那种俯瞰众生的优越之感不是十几岁青春少艾的忻娘能有的,那是种强大的自信,多年的生活锤炼。
“我不让你进灵堂的原因你知我知。又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虽说永宁侯府也没什么脸面了,可你总得让你父亲走的安详吧。不尊嫡母也就算了。难道你父亲都死了,你还要再闹一闹不成?”罗氏说的义正词严,满脸的平静。
“那是你诬陷我!”一身孝衣的少年脸色狰狞,细心的人可以看出那其中夹杂着恐惧。
“我诬陷你?我用得着吗?”罗氏嘴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清楚,罗氏确实是犯不着的。她身为堂堂的一品侯府人,又有个争气的儿子,着实犯不上与一个庶子过不去。且永宁侯生前宠妾灭妻时,众人也没听说过罗氏对侯府庶子有那里不妥,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侯爷,我本是想让您安安心心去的。可你最宠爱的儿子却口口声声说我诬陷他。既如此,我也就不必端着母慈子孝的面具,少不得让大家评评理了!”罗氏转过身子高声对着棺材道。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信口雌黄,没一句是真的!”原本来气势汹汹的少年愈发地惊恐起来,双眸闪动着不安。
“侯爷是死在你姨娘的床上,我没说错吧。”罗氏的话像炸雷一般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炸懵了。
“你姨娘的丫鬟胡桃都招了,你也就别瞒着了。你姨娘为了固宠,经常哄着侯爷吃壮阳的药,好把侯爷留在他屋里,是也不是?”罗氏神色依旧平静。
对面的少年脸色苍白。
“我说近几年侯爷怎么身子差了许多,感情是姨娘把侯爷的身子给掏空了。这次侯爷过世之前也吃了那药,是也不是?”罗氏神情丝毫不变。
“听说那药还是你寻的,还是你把这法子教给你姨娘的,好一个孝子!所以我不准你进灵堂!”罗氏的面色自始自终的平静,却掷地有声。
接着就是在场众人的嗡嗡议论声。来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