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陶氏是苏夫人的陪嫁,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了,苏夫人虽然敲打她不要介入媳妇们之间的争斗里去,但还是很给体面的,这会就温和的阻止她,“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挑唆,只是三个媳妇进门辰光不一,刘氏的性情虽然投了你的脾气,但这些年来你也没有向她透露什么不该说的事……但这卫氏乃是锋儿的妻子,你知道我对她的期望不同其他媳妇的。”
陶氏心下微微一震——“但这些年来你也没有向她透露什么不该说的事”,这话莫不是在告诉她,她这些年来私下里与刘氏说的话,十有八.九苏夫人都知道?
再开口时,她就带了十分的小心翼翼:“夫人说的是,三公子乃是族中寄予厚望之人,其妻当为冢妇,自是非同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可比。”
“眼下看起来,卫氏还算让我满意。”苏夫人沉思了片刻,道,“如今就是外头那一关过了,我也可以放心的暗示刘氏、端木氏把管家之权慢慢交到她手里了。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提这事,还是为了不放心这一关……究竟,人言可畏哪!”
陶氏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尤其这一回……还是进宫!”
……临川公主的生辰是五月十八,虽然说去年皇后亲自为公主殿下举行过隆重的及笄礼,但作为圣上近年来最为宠爱的金枝玉叶,临川公主的十六岁生辰还是得到了宫里宫外一致的重视。
五月十八这日,不但宫中处处张灯结彩,装饰一新,皇后所居的长乐宫中昼夜赶工移了成千上万公主最喜欢的石榴花盆景,以贺公主芳辰。帝都诸命妇,除了提前告恼告病的,俱纷纷盛装严服,携带媳、女入宫道贺觐见。
坐在马车上,从略挑了一线车帘的缝隙里看出去,香车宝马络绎不绝,纷纷拥向宫门,所扬起的烟尘几乎遮蔽天日。一路脂粉香气与环佩之声就没停歇过——还没见着临川公主,只看这场面,也能感觉到所谓金枝玉叶的尊贵了。
卫长嬴让人放下车帘,免得车流滚滚之间灰尘扑入,心想:“怪道坊间要说‘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呢,这位殿下如今才十六岁,然而为了她这个生辰,上至皇后娘娘、下至各家闺秀,无一人敢怠慢。帝宠如此,驸马岂能不跟着沾光?只是本朝公主历来剽悍,也不知道这位殿下性情如何,要是个不好相处的,驸马纵然平步青云,想也日子可怜。”
车声辘轳、骏马嘶鸣之中,卫长嬴的马车跟在婆婆、嫂子之后,进了宫门,宫城极厚,卫长嬴在车里感觉外头暗了许久才恢复光明,但又不很明亮,她示意琴歌稍微挑了点帘子往外看,却见两边俱是高高的宫墙,原来是行在了夹道之中,高墙挡住了光,怪道会黯淡。
到了命妇们指定下车的地方,卫长嬴被扶下来后先找到苏夫人和两位嫂子,被提点了几句觐见的忌讳——其实这些在家里时苏夫人早就教导过了,如今再提也是怕她忘记。毕竟苏夫人这会带进宫的女眷,也就卫长嬴是头一次进宫。
卫长嬴原样复述了一遍,苏夫人见她回答无错,暗松了口气,道:“你也不必太紧张,宫里各位贵人都是极和蔼的。”又压低了嗓子宽她心,“到底咱们沈家在圣上跟前也有些体面,尤其锋儿素来得圣上垂青。贵人们断然不会故意为难你,到时候若被问话,你恭敬些就成。”
“多谢母亲教诲!”卫长嬴感激的谢了婆婆,正要说什么,旁边已有同样下得车来、被媳女环绕的贵妇来向苏夫人招呼:“秀曼姐姐,真是巧了,在这儿遇见。”
听这贵妇直呼苏夫人的闺名,卫长嬴晓得必然是苏夫人的知交好友,忙打点起精神,与刘氏一起扶着苏夫人走过去寒暄,端木氏领着沈藏凝跟在后头……就听苏夫人含着笑道:“可不是?韵秋妹妹今儿怎是独自来的?含露妹妹呢?”
说话之间,两边都已经走近,卫长嬴一眼扫过,不由微微一怔,跟前这一群人,她瞧着都有些眼熟……尤其内中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神情沉静,仪态端庄,这一位……不是卫令月么?
她认出知本堂一行人,知本堂的人也注意到了她,那位闺名为韵秋的贵妇微微一笑,先道:“大嫂她前两日咳嗽起来,怕过了病气给旁人,是以提前告了罪,今儿个就着我带着孩子们来贺公主殿下。”
跟着目光在卫长嬴身上一溜,淡淡的道,“我还没贺过姐姐家的喜事呢……这是姐姐的三媳,几个月不见,倒有些眼生了。”
苏夫人笑容满面的拍了拍卫长嬴的手,亲热的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去年你们是回过凤州的,想来见过这孩子。论起来你们也是亲戚呢!”就替卫长嬴介绍,“这是知本堂的二夫人,与你们二舅母也是同族姐妹。”又说跟着张韵秋来的也都是亲戚故旧,让两边见礼。
去年知本堂的女眷们由宋绵和领着到瑞羽堂见卫长嬴的祖母宋老夫人,两位老夫人从头斗到尾,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最后宋绵和惨败,被生生气晕过去,抬出了瑞羽堂——这件事情知本堂怕是比瑞羽堂的记忆更深刻。
此刻虽然在长辈跟前,卫家的女眷们仍旧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