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到了九月初八,太后的菊花宴明日就要开办了,地点定在乐寿堂的赏翠楼。
膳食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得团团转。每个人都是身兼数职,一心多用,放下这样,又匆匆拿起那样,洗洗涮涮,抄水煎炸。
申时一刻,院子里的树影婆娑,日头已经渐渐偏西。
闵司膳从韩尚宫那里回完话,赶回膳食司,时辰已经不早了,方想起明日的宴饮上,有一品冷拼所需的玉兰花片,还未到内务府领回来。
膳食司在承办一些重要的宴饮时,一些贵重食材往往需要亲自到内务府登记领取。
往常都是派夏青去,她是膳食司的一等大宫女,人伶俐也厉害,往那儿一站,看着就有些气势,那些见人下菜碟的内监,便不敢轻易欺负糊弄。
天有不测风云,那一次内选上的风波,夏青犯下了大错,已经光禄寺白署丞引荐,被遣去药鉴司做事,前日已经默默收拾了行李,悄悄的离开了。
现如今,她原有的两只得力助手,只剩下了一条右臂。
可以现在她左顾右盼,也没瞧那条右臂的影子。
问过碧纱,才蓦地想起来,晌午时分,她已安排春华拿着她的手札,去问酝食司掌事姑姑借做菜的菊花酒去了。
内务府酉时关门,再晚一些,怕是要来不急了。
都怪自己在韩尚宫那边核对事典耽搁了时间,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谁去办才好呢。
略一思忖,挑帘进了后厨,见木岚和一旁的莲芯正在淘洗食材,便向木岚吩咐道:“木岚,先放下这些,抓紧替我去趟内务府,找李总管去取一趟,咱们明天做冷拼要用上的玉兰花片。”
稍作迟疑,又朝一旁看着自己的莲芯道:“莲芯,你跟着木岚一块儿去吧,千万别出差池。”
木岚知道此事当务紧急,连忙点头称是,拉上莲芯的手,就同闵司膳告别出了门。
内务府当值太监小德子,听说她们要取玉兰花片,不敢擅自作主,匆忙去内室把总管李进朝给搬了回来。
李进朝迈着四方步进了门,因见是两个年轻小宫女,径自走到藤椅上坐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悠悠问道:“你们是膳食司新来的?”
木岚和莲芯在一旁微微躬身,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李进朝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掠而过,有些不满道:“往常不都是夏青来吗?她怎么没来?”
木岚不知其意,寻了个托词道:“回公公的话。尚宫局这阵子忙得团团转,膳食司也是人人忙得脚不离地。今天闵司膳去韩尚宫那里禀报事典,所以交代得迟了一些。恰好又有重要的事务交给夏青姐姐办,便安排奴婢们来了。还请公公您大力帮忙。”
李进朝将右手伸至胸前,低头仔仔细细瞧了瞧,用大拇指留的长甲,掏着剔了剔其他甲缝里的污垢,幽幽道:“太后的菊花宴明天要摆,哪个当奴才的能得闲儿,忙就对了,那是当奴才的本份。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跟着瞎操心。甭管要取什么东西,先把名册交上来,签字画押方可领走。”
说罢,眼神往为首的木岚一扫,拉长声音道:“还等什么,拿来吧!”
木岚听到李进朝提到什么名册,心里顿时有些没了底。
她是才进宫没多久的新人,不太知道从前的规矩。
心中只知道,闵司膳方才交代她们来取玉兰花片的时候,并未提起什么名册。
也许,是闵司膳最近由于夏青的离开有些伤心难过,加之事务繁多太过劳累,忘记跟她们交代名册的事?
还是,面前这位油腔滑调的大总管,因为看到她们是新晋的小宫女,故意刁难她们?
不然,刚才他看到自己和莲芯,忽然问起已经离开的夏青,会不会是有什么用意呢?
一时之间,真是让人难以判断厘清,又有些使人细思极恐,不觉脊背上已是密密一层细汗。
木岚在脑海里飞快的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现在折回膳食司去取名册,再返回内务府,恐怕内务府闭门盘点的时辰已到,即使飞跑着折返回来,也只是撞上一把大锁而徒劳无功。
此时,除了低声下气的请求,还能有一丝希望,否则便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当即立断,木岚暗暗握住莲芯的手,拉着莲芯一齐扑通跪下,给高高在上的李进朝磕了个头,求道:“李公公,您方才所言极是。只是闵司膳刚才嘱咐我们出门之际,实在太过匆忙,忘记带上了您所说的那本名册。万望您看在明天太后即要摆宴,而这回要取的玉兰花又是头菜须用的关节上,开开恩能够开一面,体谅奴婢们办事不利,等奴婢们回去一定如实禀报闵司膳,想必闵司膳一定会知您的这个人情,将来保不齐您若有需要膳食司奴婢们出人出力的时候,奴婢们一定倾毕生之力,为公公您一效绵薄之力。”
一番话,说的李进朝微微一怔,低头仔细瞧了瞧面前说话的这个小宫女,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唷呵,一张小嘴还挺甜,你叫什么名字?”
木岚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奴婢是新来的宫女,主子一时还未赐名,让公公您见笑了。”
李进朝听了,瞪着一双牛铃般的圆眼,拉长声音道:“怎么着,你连入宫前的闺名,也没有吗?”
这语气不祥的语气,迫使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的莲芯,也微微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一眼木岚。
木岚余光看见,悄悄于袖笼之间,摸到莲芯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