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郭海的言谈举止,从王老大夫家的孙子学业精进,从县城书局的掌柜,愿意将抄书这个锲极交给郭海,从孙玉宝愿意与郭海结交这诸多事情,不难看出,郭海这个人,是个有才华的学子。
同时,锦曦又迷惑的是,蔽塞的大山里,是谁教导了郭海?即便是无师自通,那也得要一个点拨和启蒙。还有,郭海既然都这般有才,为何至今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中?
这会子,锅里的蒿子饼正在焖的香气四溢,郭母拿着锅铲站在锅台边,惆怅黯然的叙说着命运对郭海的捉弄。
锦曦从郭母口中,也终于解开疑惑,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郭海十五岁那年,老先生定下了出山的日子,郭海的大伯因为激动,所期待的光耀门楣的事情很快就要实现,在动身出山的前一日,郭家备下了饭菜,请那老先生过来算是给他们送程。
老先生也是心情愉悦,饭桌上多喝了好几盅,夜里家去睡觉,就再没醒来。郭母讲到这件事的时候,难过惋惜的直掉泪,锦曦猜想那老先生,必定是喝酒触动,突发一些脑溢血之类的疾病,就这样猝死了,还真是个悲剧人物。
郭海跟随老先生十多年,亦师亦友亦如亲人,心情大悲下,无心一切,于是那年的科考就错过了。
而就在那一年,郭海的大伯因为上山砍柴,摔到了后腰,从此就躺在床上下不来地。郭海的两个堂姐都已嫁人生子,家中剩下一个才三岁的小堂弟,大伯一倒下,家里的活计就都落在大妈和郭母两个妇人身上。
家境的变故,让郭海再无法潜心做学问。大伯常年卧床,药石不能断,郭家的日子一天天难过下去。郭海开始承担起家里的活计,出山科考的事情,就这样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的蹉跎了下来。
直到去年秋末,郭海的大伯在瘫痪了几年后,终于撒手人寰,大妈带着十岁不到的小堂弟改嫁走了。把几间空屋子和几亩地留给了郭海母子。
郭海这才对母亲说,想要重拾学业。于是,郭家母子低价处理了山里的几亩地。还有那几间屋子,过完年正月的时候便出山了。郭海母亲有个妹妹,嫁在山外的长桥镇,十多年没有走动,这趟出山就是过来投奔她的。想让她先给找块住处。再半工半读,于是,便有了现今的这一幕……
“尽人事听天命,郭大妈你不要太难过。”锦曦劝慰郭母道。
“兜兜转转,如今也算是踏出了大山。郭大哥有才华,只是时运稍稍有点不济。有道是风水轮着转,我看啊,郭大哥很快便要拨开乌云见明月。”锦曦道。真金不怕火炼,美玉也有蒙尘的那一顺,重要的在于坚持不懈,郭海就是一个有恒心的人,而且能吃苦。懂得变通。
这也是锦曦一直看好他,愿意对他施以援手拉一把的最大理由。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郭海和孙玉宝一路谈说着来到自家院子门口,灶房上空的烟囱里,正袅袅升起炊烟。
两人进了院子来到灶房,瞧见的便是郭母和锦曦,一个锅上一个锅下,说说笑笑的场景。跟这段时日来,母亲郁郁不欢愁肠百结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母亲,正拿着锅铲站在锅台后面,那种慈爱温详的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那种笑,没有带着敷衍,是打从心底的愉悦而笑的。郭海愣住了,目光又转到灶口坐着的少女身上,能让母亲这样难得真心的笑一回,郭海感激她!
孙玉宝和锦曦他们在郭家用过了一顿地道的山里特色的晌午饭,然后动身告辞。
郭海送他们出后巷,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这才折了回来。母子两个打算趁着今日日头好,将锦曦他们带过来的肉给抹上粗盐,给挂到屋檐下风干。那条大花鲢也塞成咸鱼干,可以留着慢慢的吃。
郭海帮着母亲将这些鱼肉都给腌制晾晒起来,孙玉宝先前开导的那些话,让他恍然,原来自己的母亲,是因为顾及他的学业才想搬走。
“娘,我思虑过了,横竖住满这一个月,我明日就去别处找屋子!”郭海跟母亲道。
郭母先惊后喜,看到儿子眼底的惭愧,晓得必定是玉宝兄弟开导了他。当下欣慰的连连点头,但随即又愁下眉来。
“儿啊,这屋子,咱们过来时已交过了一个季度的租金,怕那房东不愿意退还啊!去别处租屋子,几百文钱还要准备的,咱们手头怕是不够……”
“娘,这个你莫焦忧,让我来想法子。玉宝他们今日送来那么多口粮,我们母子两个月都不会饿肚子,挤一挤还是能凑出租金来的!”郭海道,郭母点点头,想到篮子里面的两块料子,欣喜的拉着郭海进屋去看。
“你已经快三年没有添置新衣了,娘把这衣料子给你做一套过夏的长衫!”郭母说着,将布料取出来抖开,要往郭海身上比划,突然,衣料里面抖落出几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几声叮叮咚咚的声响。
“振邦,你快看哪,这是……”郭母惊呼,
郭海过来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拾起来,放在掌心掂量了几下,神情复杂的对他母亲道:“估摸着,该有十两银子,玉宝兄弟和锦曦妹子这是……娘,这下我们租房子的钱不愁了。”
郭母眼眶红了,道:“那俩孩子,让我说啥好呢……”
以乔迁之礼的由头送来这些东西,实则是不想让自己和娘觉着窘迫,不仅照拂衣食住行,还照拂到他们母子的尊严,这样的思虑周全,郭海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