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小厮闻言大惊,用眸光暗暗试探着二人一瞬,只当自己未曾耳闻,忙不迭地出去带上房门,只留父母二人单独对峙。
薛绛姝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倒也不反驳,直直跪倒。薛渝见此,心中愈发恼怒,冷声斥责,“怎么不反驳?是知错,还是不服气?”
薛绛姝垂眸,盯着地上铺着的砖面花纹,徐徐道,“‘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父亲动怒,绛姝心下难安,不敢反驳。”
薛渝闻言怒极反笑,抬手指了指她的鼻梁,道,“倒显你知晓的多,还孝顺,反驳起长辈来,也是巧言令色!”抚过桌案上的一本书,依旧斥责道,“说罢,这段时日,在府外都做了什么事。”
秋日里阳光已算温和,透过窗前垂着的竹帘子往书房内的地上映过虚渺的光影,偶尔有清风顺着竹帘子钻入内室,斑驳的光影跃到她的额角,晃入她的眼眸。却不眨眼,将此事前前后后原本叙述了一通,只见薛渝闻言面色沉如层层雾霭皆压于天际,沉声斥道,“你自小便熟读《女则》,做事也还算端庄,没叫长辈操过多少心。为父也时常教诲你们应谨言慎行,你倒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府外惹出那么大的事端。如今可知错。”
薛绛姝垂眸不语,默然半晌,缓声道,“绛姝自幼受父亲的教诲,知出门在外应谨言慎行,但绛姝还记得,父亲也曾教导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既是亲眼目睹,若视而不见,绛姝心中难安。至于到今日的地步,也是绛姝知晓的太多方才至杀身之祸。在外行事鲁莽,惹双亲担忧,绛姝愿受罚。”
话意倒是不卑不亢,听的薛渝手筋骤起,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指着薛绛姝气的凝噎,半晌方才措辞怒道,“顶撞长辈,这是谁教你的规矩。我看你如今长了年岁,也长了脾气,愈发不懂规矩,既如此,去祠堂罚跪两个时辰,从明日起在房中将《女则》也抄写百遍,给我在府中好好静心思过。”
薛绛姝颔首,顺从至极。
这受罚的消息传遍内宅后,后院女眷大惊,宋氏与薛老太太已纷纷追问求情,奈何薛渝一直冷着脸在书房忙碌,一丝一毫不曾透露。再去问薛绛姝,亦是与她父亲一样默然,只静心在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下人则是一问三不知,无人知晓薛绛姝到底是因为何事被父亲责罚,有人欢喜有人愁,宋氏与四姑娘五姑娘心下疑虑,袁氏与薛如意却屡屡勾唇,小人之心昭然若揭。
自然又是挨了薛渝与宋氏一阵斥责。
天色渐晚,牌位前烛火悠悠,昏暗的光影落于她的鬓间、面容上,将她的面容勾勒得柔婉,垂眸光于双膝之上时,长而软的眼睑上被萤萤烛光镀上一层柔金色,眨眼颤动时如轻罗小扇,在眼下落下一片清浅的阴影。
折腾了大半日,又在祠堂跪上许久,如今外头苍穹泼墨,早已错过用晚膳的时候。又有薛渝下令不得送任何吃食,这会子她的小腹中早已哀鸣不止,连倚翠也在一旁抱怨道,“姑娘您与老爷认一句错又如何,或是将那日在小巷之中所发生的事也与老爷表明。到底是庆国伯的人先起杀心,姑娘后来的做法不过是自保,又有何之错?”
“父亲教诲,自然有父亲的道理,而我此番动作也确实是逞能,未能谨言慎行,方至如此。”她侧了侧略酸胀的颈子,微笑道,“倚翠,你先去院中坐一会子罢,父亲原本便只是责罚我一人,未曾怪罪于你,你不必与我一道儿守在此处,或是去小厨房寻些吃食,等用过膳食,熬到时辰再回来接我便可。”
倚翠摇头,赌气道,“若奴婢按着姑娘的意思,自行去歇着去用膳,只留姑娘一人在此处跪着,那便是奴婢的大过错,奴婢便是不知好歹了。姑娘在哪奴婢便在哪,换言之,此事本就是奴婢未能护好姑娘而起,若是可以,奴婢甘愿替姑娘受老爷的所有责罚,免得姑娘在此受苦。只是奴婢没出息,如今只能陪着姑娘,一直陪着姑娘。”话到此处,小腹中忽然传来一串儿哀鸣,在门窗紧闭的祠堂中格外明显,二人闻声皆是一愣,相视许久又忽地“噗嗤”笑出声来,薛绛姝抬手摸了摸她的额角,温言道,“惯会逞能,自小便是如此,长到这个年岁,连在我的面前也死撑着,连你的身子都受不得你了。”
倚翠面色绯红,掐着裙摆起身蹲着,试探道,“姑娘,不如奴婢去厨房里问嬷嬷要些糕点,奴婢拿回来与姑娘一同用一些,一会子回思永斋也好有力气。”
薛绛姝闻言摇头,用眼神示意她瞧向香案上拜访的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勾唇轻笑,“祖先在此,若我用膳便是不敬之为。方才所言只是怕你饿坏了身子罢了,你只管自己去,不必管我。”
倚翠抿唇,抱着双膝故作沉思之形容,惹的薛绛姝看的惊奇,不由得失笑,才要开口揶揄,祠堂的门板扣手上忽然传来几声轻响,二人愣神瞬间,门外传来男子的试探声,语意里含着担忧之意,直道,“姝儿,是三哥。”
倚翠连忙起身去开门。见门外立着的男子正是宋氏幼子、薛绛姝的同母兄长薛怀义,忙福身,恭请薛怀义,才要出去守着,却被薛怀义喊住脚步,递给她一碟糕点,道,“陪着姑娘受苦了,出去用罢。”
倚翠闻言惊奇,旋即忙接过糕点连连道谢夸赞三少爷,机灵地跑去院中守着。扣上门,薛怀礼将食盒里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