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摇头,颇为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鬓角,温言道,“我自己生出来的女儿,自是最清楚的。从前有你长姐,如今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亲瞧着欢喜。”
恭谨地为宋氏斟了茶,见屋内众人皆被宋氏吩咐下去,珠帘帷幔层层遮挡,薛绛姝登时松了神色,颇为懒怠地倚着宋氏的手臂撒娇道,
“那可不同,当年的长姐除了为母亲分忧,还要照拂着弟妹们。除了四妹妹五妹妹没赶上,兄长们与姝儿、三妹妹皆是受过长姐管教的,自然要更累心费神些。何况,如今姝儿出去查账目,还是打着母亲的名号,铺子里的掌柜与伙计知道我有母亲撑腰,自然不敢动手脚,免得叫我发觉了,回来与母亲告黑状。”
哄的宋氏失笑,好生拢着薛绛姝夸赞一番。适逢下人送进来新折的梨枝,冰纹青玉瓶中映衬皎皎白梨,玉蕊上是才淋过的清水,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气绕过香炉里焚着的苏合香窜入薛绛姝的鼻翼,连忙起身,招呼下人将花瓶端到自己的手前儿,“明儿个旧是祖母的寿辰了,她老人家素来喜欢梨花,这院子中必定少不得。”
宋氏笑道,“你祖母是爱极了梨花的,这时节不仅要赏,更是要入口,梨花羹、白梨枣糕,多少年未曾腻过。”见她喜欢,宋氏也挨个儿拢了拢,道,“今年是你祖母的顺年,依着你父亲的性子,虽不会大办,家里的规矩却是断断少不得的。再者还有登门拜访的亲客,小宴上的礼数轻视不得。明日你便也跟着上手罢。”
薛绛姝闻言一愣,旋即忙推脱,面色为难,“若是叫我张罗姑娘们做客的小宴,我倒还敢大展身手。只祖母的寿宴,我是断断做不得。”
“一回生,二回熟,难道母亲便是天生便会做的么?”宋氏难得地拿眼嗔她,道,“知你的性子似闲云野鹤,可这些管家的道理,也是要了如指掌的。便试一回,左右由母亲坐镇呢,你只管预备府中的姑娘与你兄长们的份例,其余的倒不必你费心,如此总该能做了。”
薛绛姝无法,只得答应。
往日里她虽推脱,却皆是自己懒怠的缘故,如今得了宋氏的督促,竟也做的不差分毫,自打晨起时便过来请安,侍奉老太太梳妆用膳,陪着老太太受了众人的礼,寸步不离地跟着,哄的老太太欢喜,连连称赞。
各府送来贺礼,等至酉时,薛渝薛怀峰等人亦忙完公务回府,宋时行宋枕寒拿着宋老太君的名号携礼前来,二房于氏那边厢的母家亦有小辈上门拜访,众人聚齐,方至小宴。
选福寿堂设桌案酒席,如今日落西山,只些许余晖顺着屋檐倾泻于园中各处,廊下皎皎白梨上镀浅淡金光,淡香幽幽穿过亭台,砌下白锦无纹,花帆如雪。
老太太坐于堂中正席,薛渝薛绍携妻各自分席,公子在前,女眷随后,一家子聚于一处,下人捧着酒水菜肴穿梭于席间,各桌案上布置样式不同的糕点羹汤,尽是得薛绛姝的吩咐,依着个人的脾胃预备的花样儿。
这种场合,原本袁氏是不该入席的。只因她得老太太的欢心,今日寿辰,老太太便开恩允她与薛如意坐于一处,宋氏倒也无法反驳。
薛府重规矩,袁氏虽为贵妾,除了年节却也未曾见过何等世面,如今见宋家、于家皆有贵客登门,登时看的欢喜,暗暗怂恿着薛如意露个头彩儿,好引得众人瞩目;旋即心下又恨,恨自家无贵戚,也因此在府中立不住脚,连为宋氏管差事的大嬷嬷都比她有头有脸儿。
此番细微的心思动作落入宋氏的眸底,不免得垂了眼睑。所幸无人理会,薛绍把玩着手中的酒樽,摇头笑道,“每人桌案上皆有一道养胃的羹汤,却又各自不同。花样儿繁多,必定是绛姝的心思。”
薛绛姝微笑,半欠身道,“如今虽已是晚春,暖意过后,晚间终是冷的。今日是祖母的寿宴,长辈们若要尽兴,必定要饮酒。酒水的门道绛姝是不懂的,只得依着长辈们的口味喜好各自预备羹汤菜肴和暖脾胃。”
薛绍闻言开怀,道,“这琼酥酒正得我的心意,我瞧着便极好。”
薛绛姝惭愧受了,众人起身,一一给老太太祝寿请安。满堂儿孙个个生春花秋月之貌,又皆是上进的,便已叫老太太高兴,顿时笑的合不拢嘴,瞧见什么都是好的。
未避免张狂招人口舌,薛老太太的寿宴上未曾请戏班子来大张旗鼓,到底冷清些,薛如意便自告奋勇抱琴而出,言以曲来庆祖母的寿辰。
琴音泠泠,余音袅袅,珠玉之音过后,她忽地随着琴音徐徐开口,柔声笑道,“一同笑,饮千钟。兴何穷。功成名遂,富足年康,祝寿如松。”
正是为老太太贺寿的词句。
她大抵是只知道此首词句的后半阙为贺寿之意,却不知前半阙用于此处并不妥当,女儿家用此言,未免有轻狂之意。
薛渝不易察觉地皱眉,再见席间已有几人面色古怪,顿觉失颜,连带着握着酒樽的手指用上几分暗劲儿,还是宋氏于暗中以眼神示意,方才安抚他的心思。
左右老太太不懂诗词,只闻“祝寿如松”一词便已觉欢喜,等琴声落,薛如意抱琴起身,老太太抚掌,赞道,“我瞧着三丫头如今出落的极好了,样貌也好,学识也有些,理当好生养着,如今也该叫三丫头随着二丫头学些功课了。”
薛渝闻言忙道,“是,今年开春,儿子便已预备请先生入府做西席,专门在府中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