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鸿禧闻言皱眉,未等回话,已见那愣头小厮抬腿踢了她一脚,凶神恶煞道,“你当老子是瞎的?这花枪就是从你手中飞出来扎的我们公子,大半百姓看的真切,还敢狡辩说此事与你们毫无干系?”
刀马旦连连摇头,似乎是怕极,清泪顺着眼眶划过满面,连带着面上油彩浓积成两道斑驳油痕,面上妆容半毁,触目惊心,“那杆枪当真不是奴惯用的,今日奴惯用的那杆枪枪头断了一半,这是旁人还换给奴的。”
傅鸿禧连忙问,“是谁换给你的?”
刀马旦忙要直身,回道,“是媛媛,廖媛媛拿给奴的。”
众人闻言惊愕,才缓过气的廖老班主登时坐不住身子,急冲冲就要上前质问。
好歹被打杂的拦住重新坐下,薛绛姝劝道,“老人家慢些,若有隐情,如今请先听姑娘言明再做定论。”
廖老班主摇头,“我知道梨花这孩子,不会扯谎诓骗人。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不过,媛媛亦是个好孩子,她又怎的会换梨花的红缨枪,必定是错了,必定是错了。”
名为梨花的刀马旦闻声扭头,急着追道,“师傅,我今日上妆时,打杂的骁哥与我说后头女孩儿铺子里的衣裳架子倒了,耽搁许多事,我便跟着过去收拾了一阵儿,等我回来再上妆预备上场时候,我惯用的那杆花枪就不翼而飞。正巧媛媛过来送衣裳,听闻耽搁我上场,便临时替我寻了另一杆来。我虽用不惯这一杆,但那时候咱们前台已开场,也再没工夫耽搁,草率上场方才酿此大祸。”
话音方落,不等廖老班主接话,王家的愣头小厮已然先破口大骂,唾沫横飞,“廖姑娘今儿都没出场,哪有功夫管你的破烂事儿,谋害我家公子,还往廖姑娘身上泼脏水?”
廖老班主也跟着皱眉,他虽深信梨花的品行,不过方才所言涉及亲孙,他又的确不敢信服,闻言只是皱眉颔首,不语丝毫。
听得薛绛姝心下疑惑,愣神间忽又想起方才看戏时听老叟所言,试探道,“方才唱青衣的那一位姑娘,难道不是廖姑娘?”
廖老班主闻言长叹,似乎是斟酌于如何与人解释后台家事一般,还是其身畔的小徒弟回道,“我们班子里唱青衣最好的便是廖姐姐与小青姐姐。往日里大都是廖姐姐上台,今而原本也应是如此,不过临上场的时候,廖姐姐喝了一盏茶后倒了嗓子,实在上不得台,就由小青姐姐替她,如今廖姐姐正在后头歇息呢。”
薛绛姝微微皱眉,宋枕寒对视后,回身去问梨花,“姑娘方才所言涉及到廖姑娘,那时候廖姑娘的口舌已出了问题么?”
梨花连忙颔首,捣头如蒜,“是,那时候已然倒了嗓子,廖姐姐帮奴寻花枪的时候只得用手比划着指奴呢。”停顿一瞬,似乎是寻着了落脚之地,紧抓着这一根“稻草”,笃定道,“廖姐姐,必定是廖姐姐。”
老班主深深皱眉,已然斥责道,“胡言乱语,媛媛何时害过你?那花枪不也是从你的手中脱落的么,如何要怪罪于媛媛身上?”
大抵是心中有气,如今他面色苍白,说话时唇畔与下颚上的山羊胡随着微动的面颊上下翘着,只差将喉中的唾沫飞至梨花的面上,一改方才容缓她的神色,如今是护极了廖媛媛。
老班主不耐,方才花枪从她的手上脱落刺杀王公子更是众人亲眼所见,人证物证具在,任她口中有无数“冤屈”,如今命案已如“板上钉钉”,纵是傅鸿禧与薛绛姝,如今也只默认。
争执间,苏州衙门府的官差仵作赶到此处,连带着王公子的父母闻信儿亦跟着前来,见亲子死相,王夫人登时背过气去,王老爷大怒,不论青红皂白,直扬言要将廖家班上下所有人尽数给他儿子赔命,与老班主闹的不可开交。
已然丢了素日的涵养。
仵作忍着秽意上前,将那花枪从王公子的尸身上拔出,小心翼翼地搬至架子上,行动间喉上的血窟窿仿佛泉眼,仍有温凉的血顺着那窟窿往外“突突”冒着,染过歪了的脖颈与衣领,零零散散地洒了小片泥地,衣衫与下颚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看的王老爷好悬跌坐于地,更是与老夫人一般哭天喊地,拉着廖老班主与梨花欲往衙门争个“你死我活”。
苏州知府捏了捏胡须,吩咐手下差役将二人分开,连连摇头,“贵府公子落得如今的下场,本官瞧着心中亦愤,这便将杀人者送至于大劳,王老爷与廖班主有何不满之处,到公堂上言明,何必于此处闹事?”
被王老爷“一把鼻涕一把老泪”地缠了半晌,知府当下也没了耐心,命差役将梨花套上枷锁,当即给梨花定了罪。
梨花自是不甘,直扬言自己是用不惯那杆花枪失手,是有人故意构陷。等到知府深究时,又不知到底该如何为自己正名,只一口咬定是廖媛媛勾结她,大有一股“拉人垫背”的架势。
气的廖老班主胸口如压石,咬牙切齿,只言她是疯了,方才如疯狗一般胡乱咬人。
提及廖媛媛,已悠悠转醒的王夫人登时起身,一改素日的贤惠稳重,破口大骂,“廖媛媛?可是唱《白蛇传》的那个廖媛媛?果真是个狐媚坯子,往日里便勾我儿,如今竟还害我儿性命,老爷,得连她一块儿拿了,好给我儿出气!”
谩骂时宛如“市井泼妇”,字字如淬了毒的利剑,几乎是道了世间最毒的言语来评骂廖媛媛,听的薛绛姝宋枕寒连连皱眉,强忍着抬手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