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思不过转瞬,见女儿笑容晏晏,宋氏心下爱怜,便也跟着欢喜。这功夫正赶上崔妈妈进来核对府中各院的用度银子,宋氏一边厢查算,又忽然道,“按着账本上的用度往长宁院也送上一份,才刚我叫邓妈妈去长宁院洒扫,可去了?”
崔妈妈忙道,“邓姐姐早去了,得夫人的吩咐,不敢用香料,只往堂内摆上新鲜的芙蕖,熏上一宿,便可将房里的晦气清尽。”
宋氏颔首,“再将小厨房的人调过去一些,免得大姑娘回来用不上人。”又吩咐了些琐事,崔妈妈一答应着下去做事。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倒合常理,却听的薛绛姝一头雾水,支愣耳朵听了半晌,不解问道,“这长宁院不是长姐的院子么?好端端的,母亲怎能想起打理长宁院了,难道长姐要回府了不成?”
宋氏微笑,“是啊,李家传来了信儿,说是你姐姐明日回府,你先前时常念叨着,等明日她回了府,你便如愿以偿了。”
“果真么?”薛绛姝闻言大喜,竟是连手下的棋路也不走了,欠身追问,“长姐果真要回府?母亲不是哄我?”
这厢追问时,大半身子倾斜出软椅,若非扶着桌角,只怕要跌落于地。惊的宋氏连忙推她,看她重新坐好方才颔首,“这丫头到底是欢喜傻了,若非如此,我何必叫人如此大费周章地打扫着长宁院,还不是为了迎你姐姐,不信便去问你父亲。”
当即转头去瞧薛渝,果然见薛渝也颔首,顿觉喉中灌了蜜,欢喜的了不得,倒也未曾想过长姐因何回来府。
等晚些时候她便留于正房陪着双亲用膳,夜深方回房安歇。却因心中藏了喜事,这一夜她竟是未能好生安眠,次日起来时眼下明显带了些浅淡青色,敛秋拂冬轮番上阵,扑了几层的妆粉,方才恢复了往日的气色。却连早膳也来不及用,等先去老太太院子里请了安,便赶去主院里巴巴等着。
惹得宋氏连连失笑,忍不住唬道,“若是一会子李家传信儿说你姐姐不回来了,你可得怎么着?”
薛绛姝登时欠身,为难道,“那母亲可否下帖子接长姐回来?”转瞬又意识到此言不过是无理取闹罢了,复又坐下,拣了一枚花生仔细剥了皮,轻叹道,“方才那话是叫母亲听了笑话。只是我心底太过想念长姐,细细盘算起来,长姐竟是一年有余未曾回府了。”
宋氏被她勾的心酸,当下也摞下手中的账本子,惋惜道,“你长姐嫁作他人妇,成了李家的主母,每日侍奉公婆丈夫,处理家务,怎可随意回娘家。所幸你如今还在母亲膝下,等再过两年你也似韫欢一般出嫁,亦是当下这情势,母亲日日想念你们两个,却也是见不着的。”
言罢垂了垂眼皮,长吁短叹。薛绛姝连忙拍净指尖的花生皮末子,起身凑到宋氏身后,替她揉捏肩胛,“母亲安心,大不了日后我日日与母亲形影不离,这一辈子都在母亲膝下承欢,绝不叫母亲伤心。”
哄的宋氏失笑,往后靠了靠身子,轻斥道,“罢了罢了,不过两句又胡说,拿此言哄母亲有意思?你不愿嫁,母亲还不愿留你呢。”
母女二人欢声笑语,这时候便打发的快些,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外院便传来了消息,说是薛韫欢的车架已到了府门外,才下车往府里。
登时惊起薛绛姝,当下也不再顾着宋氏,抢先一步往府门外迎,才至前院,迎面便见姐婿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薛韫欢跨过门槛,身后嬷嬷携着幼子,紧随其行。
薛家长女韫欢十七岁许给宁国伯府二公子李儒源,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如胶似漆,除却李儒源去大理寺处理公务,但凡回府,二人必定是腻于一处。成亲数年,凭薛家人观望,李儒源待薛韫欢倒上心,无论涉足哪一处皆是寸步不离。回回薛韫欢回娘家时他皆陪于身侧,前来给薛渝夫妇告安的规矩竟是胜于薛家男子,极会讨岳父岳母的欢心。
譬如当下,薛韫欢正要下长廊台阶,还未等她起步,李儒源已再其畔温言叮嘱,面上神色极尽暖意,叫常人望之心下艳羡不已。
薛绛姝连忙停下脚步,好生瞧了他夫妻二人半晌,待走近,方才徐徐上前福身道,“长姐,姐婿。”
李儒源亦回了礼,见薛韫欢有上前的架势,轻声笑道,“既是妻妹前来迎接,我便先去书房宫见过岳父,等晚些时候再去见岳母。”
薛韫欢颔首,当下便有小厮请李儒源去前书房,待走的远了,薛绛姝跃步去捉长姐的手,揶揄道,“一晃数年,长姐与姐婿情深似海,竟还如你初嫁时。”
薛韫欢闻言勾唇,却不接她这话头,只道,“前几日便想你了,特地下了帖子邀你,却听母亲说说你与枕寒出京游玩。原以为今日回府也是见不着你的,难过了好几日,却不想今日倒是能见着你。”替她拢着耳畔的碎发,又问道,“几时回来的?”
牵着姐姐的臂弯,连忙笑应,“昨日回京,看来我与长姐是心有灵犀的,晚上一日,我便见不着姐姐了。”
被她哄破了功,薛韫欢勉强止住笑意,方才唤过后头的幼子,柔声道,“浩儿许久未回,是不是忘了这位是谁了?”
男孩儿虽年幼,却是毫无怯意,盯着薛绛姝打量好半晌,等众人皆以为他是忘了认人,才要教他时,他却咯咯笑道,“我知道姨母的。”
薛绛姝心下喜欢,连忙蹲下身与他平视,存了心逗他,“你外祖家可是有好几位姨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