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僵持,倒像是言君言词无理取闹一般。董嘉枔方才并未得逞,纵是有对言氏姐妹不妥之处,终于未曾出手。她二人便是去京兆衙门告官,也无从对证,京兆府尹不敢定罪,纵是将此事闹大了,他也不怕。
一时笃定傅鸿禧也拿他无可奈何,当即又上了脾气,又与傅鸿禧指手画脚。
言词见状登时挣脱长姐的束缚,又要跪倒,“大人方才是瞧见的,这四下各位父老大人,亦是人人可见董公子的恶习。民女小门小户,不敢与尚书府争论,也不敢求与董公子分个是非明白,只是…民女与家姐到底要日日前来卖绣品。还求董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过后只当民女二人不得入眼,不再…不再…”
“不再什么?”董嘉枔被她气的倒牙,抬手指着她的鼻翼追骂道,“你倒好生说说,叫本少爷放过你姐妹二人?本少爷方才已说明不与你二人计较,你姐姐倒算知趣,只你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句一句地往上缠,还算要脸?你若要银子,不妨直说,本少爷多的是,只当是可怜你们两个叫花子,少在那哭哭啼啼装可怜见儿,爷瞧着心烦!”
知言词不过是弱女子,他便又起了驴性子,将方才在邕王与傅鸿禧面前受的气尽收发泄于言词的头上,字字句句皆含了脏水,将言词当街骂的无地自容,形容激烈时,更起了混意,抬腿往言词的面门上踹去。
傅鸿禧连忙上前去拦。却见薛绛姝猛然上前,先他一步将言词扶开,董嘉枔奸计未得逞,这一踉跄间,鞋尖儿却是蹭上薛绛姝的裙摆上,泥痕显而易见,薛绛姝又适时皱眉,仿佛她当真挨了董嘉枔一脚。
虽知她有惊无险,那泥痕却如刀割,看的傅鸿禧心下微恼,当即将董嘉枔摞倒,沉声道,“如今,只怕董少爷要与下官走一趟了。”
薛绛姝忙出言阻止,摇了摇头,“罢了,大人且手下留情。”
傅鸿禧不解凝眉,却见她微笑道,“若是这二位姐姐执意告官,那便要劳烦大人。若非如此,还请大人手下留情,今日倒不必计较了。”
回眸瞧言氏二人。言君忙摇头,自是不愿惹是生非。
薛绛姝道,“既是如此,若是执意逼迫,今日逞一时威风,只怕这二位姐姐日后要横遭报复。大人公务繁忙,总不能时时刻刻相护,还是息事宁神的好。”
言君在其畔闻声,忙颔首称是,只谢傅鸿禧方才的出手相救。
这一回眸对视,她的眸中便含了层层深意,于不经意间与顾洪喜使了个眼色,傅鸿禧当即了然,心中虽不忿董嘉枔为非作歹,不过言氏姐妹没有追究之意,董嘉枔的所作所为闹到公堂之上亦不成定论。如今无法,只得放手。
董嘉枔早已是吓得屁滚尿流,闻声心中大喜,连忙抬眼去谢,见是薛绛姝形容登时一僵,恍然想起自己方才于聚福茶楼中大肆点评,如今见薛绛姝只觉心虚,不等傅鸿禧再喝,连忙挣扎着起身,扶着小厮落荒而逃。
围观众人见状,叹惋几句倒尽数散了,街道两畔小摊再起,过路百姓行色匆匆,茶楼酒肆里高堂满座,与初始时毫无差池。
等无人再留意此处,言君方才松了口气,福身拜谢二人,“方才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多谢…”
“言姐姐何必客气,”薛绛姝连忙扶起,低声道,“姐姐不记得我了么?”
言君哑愕然。她自然一早便认出薛绛姝,却自知物是人非,不愿与旧人相识相认,故意装作不识。却不料薛绛姝直言点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薛绛姝看的心酸,垂了垂眼眸,扬声笑道,“不知姐姐如今可方便告知芳名,我瞧着姐姐的女红极好,故而想结识姐姐。”
言君心下感激,忙道,“姑娘唤民女残照即可。”又唤言词上前,低声引荐,“阿词,这是薛家姐姐。”
言词如今倒收回眼泪,乖巧行了个礼。见她裙摆上泥痕明显,眼底登时又露怯意,喏喏道,“方才多谢姐姐出手相护,阿词无能,却连累了薛姐姐。还请薛姐姐不要怪罪。”
“无妨,”薛绛姝摇了摇头,安抚道,“本是我自己冲撞上去,与你无干,何况,只这一处痕迹,我还得多谢你。”
见摊子上绣品乱成一团,忙吩咐敛秋拂冬帮衬收拾。揽着言君往一旁去,方才转上正题,“自从姐姐离去后,我与长姐皆是寻过姐姐的,却是未曾有姐姐的半点音讯。今日才知姐姐是隐姓埋名,也难怪先前一直寻不着姐姐。”
言君垂了垂眼眸,喟然道,“言姓于京中本就少见,从前又曾有过荣华…如今落到这副天地,若是被人知晓,反倒打草惊蛇。当年我与阿词有幸逃过一劫,想来是父母祈愿,为我二人积来的福分。往后我与阿词能够平安度日便可,自然是要改头换面,诸事小心的。”
“这是自然,”薛绛姝闻言颔首,略停顿一瞬,又斟酌道,“姐姐这些年…光景如何?”
言罢又觉失言,才要安抚,却听言君苦笑道,“还能如何,所幸我原先习得女红,如今不得抛头露面,每日靠着绣些绢帕香囊拿出来卖。我与阿词如今对吃穿倒也不挑,如今倒也算熬得过去。你不必担心。”
薛绛姝抬眼去打量,心下难免添了酸楚之意。言君生春花秋月之貌,原先言府未出事时,她肤若凝脂、貌如杨妃,如何瞧着皆是美人。
如今身形瘦如西子,虽有天生丽质,经岁月蹉跎,却已无往日之态。那一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