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封礼已经过了很多天,夏青云也回到了长安,南方的朱温还是迟迟没有动作,李烁等得没了耐心,恨不得当下率领铁骑冲到洛阳。
李存勖也疑心他刚继承王位,河东是最不稳定的时候,朱温应不会放弃这样绝佳的机会,无奈朱温这一次好像特别沉得住气。
事实并非是朱温沉得住气,而是中途出了岔子。
这一日,李存勖收到贺兰薰的飞鸽传书,寥寥几字,心急如焚。
“韩全诲反,持上西走,疑去凤翔。”
韩全诲是宫内的掌事大监,为朱温效力,德王一事就有他参与其中,也是李烁欲杀之而后快的一个人物。
这倒奇怪,朱温的人为何会将皇上挟持去凤翔李茂贞那里?事情还未弄清楚,李烁对李茂贞的怒意就又增加了几分。
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这人做什么都不顺眼。不过李茂贞也并不冤枉。
几番打听,消息属实,也把这怪异打探了清楚,这韩全诲名义上是朱温的人实则却叛去了李茂贞一侧。
朱温命韩全诲以下元节赏灯为名将李晔接到东都洛阳,韩全诲并未得到李茂贞的授意,于是这人就自作聪明将李晔带去了凤翔。
此刻的李茂贞并不好过,让李晔来凤翔不是他的本意,得知是朱温的意图之后,更觉大事不妙,这韩全诲本以为会得到嘉奖,李茂贞却当堂甩了他一记耳光,大骂他是糊涂东西。
韩全诲不是个明白人,只想着这些藩王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却看不透,天子朱温可以挟持,李茂贞挟持不得。
朱温势力强劲不是李茂贞可比,朱温当真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李茂贞只能落得天下人的口实,白白让朱温打着“救驾”的旗号大军压境。
此时的朱温正在洛阳大发雷霆,破口大骂韩全诲的背叛,依他原来的计划,李晔在洛阳,他便可以矫诏,有了名正言顺的依据出兵河东,这一来全毁了。
他正思虑着要去凤翔要人,那个在凤翔挨了打的韩全诲就命人送来了请罪折子,道是在去洛阳的路上遇到岐军胁迫,无奈之下遁去凤翔,为将功补过,待朱温攻打岐王李茂贞的时候可做内外接应
这卑劣的太监又倒戈了,只因李茂贞在堂上对他一记耳光的羞辱。尊严是这类人拼尽毕生去维护的虚无之物,却是毕生也得不到的虚无之物。
朱温率军去凤翔了,李烁想趁机伏击洛阳。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就像他此刻穿着的碧玉石色的常服一样夺人眼球。
李存勖冷冷一笑,拍着他的脑袋道:“攻其不备?你就该多长个脑子才够用,兵法算是白看了。”
不知为什么,李烁突然想起李柷,他也爱这样拍他的脑袋,来到太原月余,他有点想他。
“你当真以为梁军伐歧是倾巢出动吗?你当真以为朱温会不防备吗?”
李存勖将周德威将军的书信递给李烁,上面赫然写着梁军在北境的守军多出了三倍不止。
“可真是狡诈!”李烁咬紧了牙根。
这算不上狡诈,他亲自率兵去凤翔,当然要防着河东劲敌,这是本能。朱温确实是狡诈的,这一点李烁没有说错,不然他是如何将他们的至亲置于死地。
两个年轻人决不允许江山落到这种人手上,继而沦为人间地狱。
这话还没放下,另一则消息又传到河东,皇上刚随朱温出了凤翔就病危了。
李茂贞果然认了怂,将李晔交到了朱温手上,赔笑道歉。
接到消息的李烁只叹了声意料之中,又念叨着皇爷爷哪里还经得起辗转周折那样的话。
他心里着实难受得很。
李存勖更加关注的是宿敌朱温下一步的行动,他不会放过河东的新王李存勖,李存勖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空气开始变得僵硬,自小经历战争的他熟悉这种僵硬的弥漫着血腥和兴奋的杀伐的气息,开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天气也冷起来,房中已经加了炭火,呵气看得见白烟,李存勖不耐寒,暖炉不离手,自小就是这样。
一番思虑过后,他感到不妙,心也开始慌起来,想到的是李柷有危险。
李烁不以为然,只当他是多虑,也不知他如何思忖出这样的结论。李存勖还是不放心,又派人去打探,他的情报工作向来做得好。
他在等消息,黑夜与白昼不分,他害怕情况如他预料的那样,他得去长安救他们,贺兰薰和李柷,冒险也要去。
害怕和担心也掩盖不住一丝期待。
他恨空间的距离是那样遥远,鞭长莫及,他一直是那样恨着的,自贺兰薰不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同样恨的是时间比空间更加遥远,远到望尘莫及,无法触碰,自兄长李落落惨死之后,他就一直那样恨着。
派出的人回禀说是朱温的梁军自凤翔出来兵分两路,一路护送李晔回洛阳,而朱温则亲自带人向长安方向去了。
“果然……”
李烁不明所以,不明白朱温去长安的意图,不明白李存勖为何能料到,像会占卜的神算子一样。
但他确实信了,信他说的,李柷有危险。
他想问他,李存勖却已经开始点兵,急不可耐,准备进发长安,他也要去。
“你留下!”李存勖态度坚决,“现在朱温最想要的就是你和李柷,我得去救他,你跟着太冒险了,万一……”
他没吵也没闹,声音平和,与平时一点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