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人是一个比此时的顾琰还要矮上一个头的少年,说是人,也不是很准确,因为那少年的头顶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狗耳朵。

他的额间烙着一枚殷红色的六重花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艳丽。看似灵动的瞳仁里充盈着与他少年外形不太相符的深沉,整个人看上去俊美而犀利。

顾琰:“……”

他扫过少年那一身缀着各种不明觉厉佩环的黑袍上,忍不住道:“改朝换代了,你看,你都成域王了。”

魔界共分七域,一百年多前,顾琰落下断情河后,七域大乱。被他一手带大的魔族少年穆寻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结束了当时混乱的世道,年级轻轻便成为了一方域王。

穆寻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脑袋上的耳朵一动一动。千言万语仿佛随时会汇聚成一股洪流,从泛红的眼眶中涌出,将顾琰吞没。

顾琰被他看得渗得慌,苦情戏眼看就要一触即发,顾琰忽然浮夸地扭动了下身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他顺势从穆寻的桎梏里强行脱出来,正要将人推出去,却见方才还杀气腾腾要取他性命的黑袍人已经不见了。

“认命吧,早跑了。”穗毛用爪子洗洗脸,跳到顾琰头上准备看戏。

不出意外,穆寻很快又拉住了顾琰。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跳脱浮躁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又沉了下来。

顾琰最受不了这种气氛,可眼下好像也只能面对。

他前世看似跟各种阿猫阿狗都有牵扯,但真正产生羁绊的只有那几个。

穆寻就是其中之一。

少年双眼通红,他凝视着顾琰,没有半点传说中狠辣无情的气质,就仿佛一个与亲生父母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咣”地撞进顾琰的怀里。

柔软的耳朵蹭过顾琰的下巴,顾琰知道苦情戏注定逃不掉之后,索性也坦然地揉起了穆寻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无奈又宠溺:“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穆寻任由顾琰在自己脑袋上乱折腾,模样乖顺得让人无法将其与域王二字联系起来:“我收到了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是几日前匿名送到魔界的,当时穆寻正在自己的寝殿里百年如一日地钻研复活顾琰的禁术,看到那封连气味都被消除的字条后,激动得直接把寝殿的屋顶给震飞了。

之后他花了三日,派人打探天玄宗和步渝的动向,最后选定今日来找顾琰。

轩泽魔尊身魂俱落天玄宗,受制步渝。

当顾琰听到那字条的内容后,眼神瞬间变了。

“我还当自己复活得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早就被人偷窥上了。”

身魂俱落。

特意把身体和魂魄分开来讲,那就说明这个送字条的人知道他现在是借尸还魂,灵魂没有呆在原来的身体里。

受制步渝……

顾琰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说自己的魂受制步渝,那说明那个人已经知道自己是冒牌裴昕,以侍从的身份呆在步渝身边。而自己的身……照那个人的说法,难道也和步渝有牵扯?

难道自己上一世的身体在步渝那儿?!

顾琰被自己的推理惊得当场愣住。

穆寻从顾琰怀里抬起头来,红透的双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他没有骗我,你真得在这儿。”

相比这张突如其来的字条,和细想之下背后种种的不合理。穆寻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顾琰还活着”这个念头给占据了。

这个人……这个赋予自己存在价值的人,还活着。

“我们回魔界吧。”穆寻认真道。

顾琰在脑子里推理完那张字条的内容,就更不可能走了。

他扬起唇角,正想找个借口哄哄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小域王,就听穆寻道:“你的身体,我会帮你找到。柳长卿的仇,我也会帮你报。”

穆寻抹了抹眼睛,方才还惆怅不已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个恶质的笑容:“我有把握,今夜可以用整个天玄宗,挟制住步渝。”

顾琰心中一跳,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模样没几分改变的少年,已近不是当初那个凡事都要他亲力亲为,手把手教的穆寻了。

他能想到的事,穆寻都能想到。他在这里的意义,穆寻通过那几日的调查,估计也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顾琰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穆寻的耳朵:“把你的人带走吧。”

他没有感觉错,那种不详又熟悉的气息,果然是由魔界而来的。而辰阳钟之所以会响,只怕就是因为魔族大举攻山的缘故。

穆寻蹙眉:“你不相信我能制住步渝?他是天玄宗宗主,我用他门人的性命……”

“不可以。”顾琰打断道。

穆寻的眼里有急躁的火苗在跳动。

顾琰捏捏他的脸:“小寻寻,咱们当魔得有当魔的操守,报仇这种事就是要自己上,搞威胁绑架那套不够刺激,体现不出我们的实力。”

“你就直接说不想牵连无辜不就好了么。”作为一只实诚的猫,穗毛对于顾琰这种矫揉造作的措辞有点鄙视。他看着穆寻,老气横秋道:“小孩儿,你别看这家伙当过魔头,正义包袱比谁都重……啊!”

穗毛忽然被顾琰一巴掌从脑袋上拍了下来。

“你干嘛?”

“包袱太重,”顾琰拍拍手,“减负。”

穆寻看着顾琰嬉皮笑脸的样子。

其实他早该知道,如果顾琰真想用天玄宗去要挟步渝,或者想借助魔界的力量,那么他就不会一个人在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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