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司令说得大义凛然,听众虽然未必人人为之折服,但总算是消停下来。
法律?
总督府里上上下下这一百多口,左望右望,上看下看,法律是没见着,就瞧见了一帮全副武装的革命军,再看看那挑枪尖上的刺刀,众人总算是回过味来这总司令嘴里的“法律”啊,只怕就那枪尖上挑着呢。
一直瞧热闹的张激扬看时候差不多了,再加上又看见了总司令递过来的眼色,于是找了个借口,带着张培爵、赵金山等人离开了总督衙门,去研究如何用“法律”惩处赵尔巽了。
将赵府上上下下那一百多口驱散,凉亭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赵北石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看了眼头上已裹上绷带的赵尔巽,淡淡一笑,说道:“看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这就写一封劝降信吧,你老弟赵尔丰现还打箭炉吃糠咽菜呢,早一日把他劝降过来,你们兄弟也可早一日团聚,免得天各一方,饱受思念之苦。另外,川南的那几万清军也是要去劝一劝的,满清已经完蛋了,总不能叫那些兵丁为满清殉葬吧?”
现总司令还不清楚赵尔巽是否知道袁世凯通电的事,所以这话也不能上来就问,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赵尔巽的反应。
但赵尔巽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确实不是几句话就能唬得了的。
赵尔巽沉着脸,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的绷带,淡淡说道:“有劳总司令援手。劝降之事好说,只要总司令放了老夫的家眷,老夫这便修书两封,一封劝降舍弟,一封劝降川南官军。”
“你先写信,写了信,等赵尔丰降了,我就放他们离开四川,他们可以回莱州居住,也可以回东北的铁岭老家。算起来,你们赵家当初跟着多尔衮从龙入关,只怕已是二百多年没回过老家了吧?物是人非啊,现的铁岭,已不是你们旗人的天下了。”
赵北叹了口气,铁岭固然已不是旗人的天下,可是,那里现却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中国人要想夺回那里的主权,还有一段路要走,这段路上布满荆棘,走起来可不容易。
赵尔巽苦笑道:“总司令说得轻松,如今革命既起,我们这些遗老遗少已是无家可归,无论莱州还是铁岭,我们都不能去,我们就留成都,好歹这里也有旗营,相互有个照应,若是被人欺负,好歹可以躲去旗营。”
“旗营?以后没有什么旗营了,共和了,这里只有中国人,没有旗人,只有中国的领土,没有旗人的营垒,只要旗人遵守国家的法律,自然不必担心遭到迫害,法律保护每一个守法的公民,不论他是旗人还是汉人。所以啊,赶紧抛弃你们那脑子里的那些满汉畛域念头,只有这样,你们这些遗老遗少才不会被时代所抛弃。”
说到这里,赵北站起身,走出凉亭,迎向正飞奔而来的卫队长。
奔到总司令跟前,田劲夫喘了几口气,先抱怨了几句:“司令不过是拍封电报问一问,袁世凯倒好,回的电报两千多字,跟咱们掉书袋呢。”
赵北接过电报一看,果然,那电报上密密麻麻,好几张纸,笔迹也不一样,显然是几个电报官分别抄写的。
田劲夫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电报说道:“这电报上,袁世凯没否认通电的事,赵尔丰做川西都督,赵尔巽做都督府参议。另外,刚才电报局看了封刚拍发的通电,以伪清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名义拍发的,通电上说,赵尔丰已打箭炉宣布起义,并接受了‘川西都督’的任命,现那电报抄稿还没抄完,那也是几千字的文章,好家伙,他们是想把咱们的电报官累死啊。”
“现川西不通电报,赵尔丰拿什么拍发的通电?无线电报的话,咱们也不会给他转发的啊。”
“不清楚。会不会是英国人搞得鬼?赵尔丰也兼着伪清的驻藏大臣,藏边可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赵尔丰会不会跟英国人也搭上了线?”
“英国人?就算是英国人搞鬼,咱们也不必怕,现欧洲自己都是一锅粥,英国人哪里有力量插手咱们的事情?多就是扶持些傀儡罢了,这些傀儡好对付。其实这事奇怪的地方倒不是这个任命本身,而是袁世凯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分我的权?难道他不知道赵尔巽是旗人?”
赵北觉得奇怪,他看来,袁世凯任命赵尔丰这个旗人做川西都督,无疑是挑衅革命党人的底线,因为革命党人开始喊的口号就是“种族革命”啊,尚未掌握绝对权力的时候,袁世凯就任命一个旗人做封疆大吏,这实是拿自己的威望冒险,何况,这个赵尔丰还是“赵屠”赵尔巽的老弟。
当然,这话又说回来,袁世凯现的威望确实也没有多高,至少革命派眼里,他的威望比不上总司令。
赵北电报上匆匆扫了一眼,实没耐性看完,于是脸色铁青的走回凉亭,将电报抄稿往石桌上一拍。
“赵尔巽,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你跟袁大总统唱得这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