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笑道：“连长，这话你可说不来，该不会又是从总司令那里学来的吧？我晓得你给总司令当过卫兵，跟总司令走得近，比咱们这帮大头兵强得多。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你也不必整天把这事挂嘴上啊，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你现是连长，不是卫兵了，这官升上去了，这口气该降下来了吧？”
“球！老子就知道，跟你小子说话，那就像总司令说的，‘对猪弹琴’！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这局棋就算我输了，那两根纸烟你拿去吧，臭小子，你跟老子下棋，也没安好心，都盯着老子的纸烟呢。”
祁金彪哼了哼，饭碗一举，闷头就吃，连棋也不下了。
但没扒两口，从战壕另一边走来一人，站到锅边，说道：“刚才谁‘对猪弹琴’啊？只听说过‘对牛弹琴’，从来没听说过‘对猪弹琴’。祁连长，你这句卖弄可算是露馅了。”
祁金彪抬头一望，急忙和那排长站起身，两人一手端碗，一手敬礼。
“秦长官，您怎么到前线来了？你们政治委员金贵着呢，还是呆后边安全些。”
排长比祁金彪动作利，先把嘴里的那口饭咽了下去，问了一声，不过这话一说完，这人就噎着了。
那走过来的军官是秦凌，以前是共和军第五师的一名连政宣员，前段时间讨逆战争中表现出色，战后派到军政学院深造，但尚未毕业就赶上了南北之战，于是政宣委一纸调令，将他调到了鄂东，一支由革命卫队整编而成的暂编师里担任旅政治委员，“南国破晓”行动之后，就跟着部队开到了河南前线，信阳补充了一部分正规军部队之后，这个暂编师就负责信阳东北方向的防御，祁金彪就是这个暂编师的军官。
秦凌一边拍着那名排长的背，一边笑着说道：“你这叫什么话？咱们革命军人都一样，哪有当官的躲后方，却只叫当兵的卖命的道理？实话跟你说，上午的时候，就连前敌总指挥蓝参谋长都到前线视察了，不过没到咱们这边，他是西北前线。蓝长官都能以身作则，我们这些政治委员总不能叫人指指点点吧？再说了，我到前线来也不只是视察，我是有任务的。”
说到这里，秦凌从手提包里摸出几张纸，递给了祁金彪。
“这是刚才政宣委油印的文件，要求下发到每一个基层连队，现政宣委人手不够，政治委员也得上前线下发文件。”
“这是什么？嘉奖电？”
祁金彪接过文件，看了几眼，他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字是认得的，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份文件是总司令部拍发过来的电报，是《告革命军全体将士书》，从内容来看，是鼓舞士气、奖励有功之人的，前天和昨天所有前线立功的官兵，名字都列了上头，这效率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不仅是嘉奖电，这也是强调此次作战的重要意义。”
秦凌点了点头，向战壕另一头望了一眼，问道：“你们连的政宣员呢？”
“上午的战斗中负伤了，头部被弹片击中，重伤昏迷，刚才已经派人送到后方了，现我连没有政宣员。”祁金彪摇了摇头。
“那么，你抽空给将士们讲讲这嘉奖电，让大家知道，我们革命军是为何而战。”
秦凌叹了口气，拍拍祁金彪肩膀，话锋一转，说道：“刚才我前指得到消息，杨奔已经送到武胜关了，伤势基本上稳定下来，很快就能转到武汉。金彪，你也不必为杨奔担心了。”
“好歹我和杨奔都是警卫营出来的，当初我俩还一块从气球上跳过伞呢，这兄弟之情就心里头搁着，昨天听到他重伤的消息，我这心里头那是真的难过。不过现么，既然他已经送到后方去了，我这心思也就搁下了。”
祁金彪点着头，向秦凌的那只手提包瞄了一眼，说道：“秦长官，前头的阵地被北洋军两面夹着呢，这剩下的文件就交给我吧，我替你送过去。”
秦凌正欲说话，却突然听到有人高喊。
“炮击！炮击！”
话音未落，那“轰隆轰隆”的炮响就传了过来，战壕里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往下一蹲，靠近土碉堡的人是急忙蹿了过去。
秦凌与祁金彪蹲一起，两人都探出头去，向战壕北边的开阔地望去，但什么也没看见，只能听到炮声。
不过北洋军这次炮击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这个阵地，而是西北方向的共和军阵地，远远望去，那里已是硝烟弥漫，炮火冲天，整个阵地都被笼罩起来了。
很快，南边的炮弹也飞了过去，打了北洋军阵地上，这几天来，这种炮击与反炮击就是双方的交战内容之一。
“看起来，北洋军下午的主攻方向就是西北阵地了。”秦凌直起身子，拍了拍军装上的泥土。
“未必。”祁金彪却摇着头。“上午的时候，北洋军也是先炮击西北，然后真的打起来后，却开始猛烈炮击咱们东北阵地，这叫‘声东击西’。”
秦凌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谈下去，而是扭过头向阵地的西边望了过去。
那里，一条铁路笔直的横亘两个阵地之间，看上去格外的平静，路基也完整得让人惊讶，好象那里从来就没有落过炮弹一样。
但是实际上，交战双方争夺的就是对那条铁路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