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瑄他挑食?这倒头一次听说,不过,帛儿要是孟瑄的妾,管孟瑄一个人的嘴不就行了,怎么还要兼顾孟瑛的嘴?当孟瑄的妾,还有这么多职能?
何当归不禁蠢蠢欲动,想要开门见山地问一问她,是不是孟瑄的妾室,跟孟瑄多久了。孟瑄那家伙狡猾得很,总爱装纯情,她从他的口中得不到一句实话。如果他脸皮够厚,说不定还要自称他尚是“处男”呢。他就会哄她,说什么至今记不清几个小妾的名字,这谁能相信?就是个端水研磨的下人,用上两次也要记一记名字吧?孟瑄,你这骗子。伤好点没。
见何当归半晌闷着不讲话,帛儿又笑了:“我听熠迢他们说过,何小姐是个仙女儿样的人物,听了之后还真有两分不信。可现在凑近了一瞧,嗬!原来‘仙女儿’都是他们少说了,就是戏文里以美貌著称的狐仙、花妖,也不如小姐你好看呀,难怪看花了大伙儿的眼。”
何当归但笑不语。这个帛儿倒有点儿意思,还会主动来刺一刺她,暗讽她是狐狸精。这算是母狮子在捍卫自己领土的意思吗?孟瑄,是她的私有土地吗?
据幻梦中的孟瑄介绍,他家里的三个妾,叫“紫霄”的那个是道姑还俗带回家的,被孟瑄他娘相中了;另有一员外女儿,是孟瑄他娘当丫鬟赏给他的;另有一官员之女,据说跟自己有几分像,孟瑄就采集到他的收藏品中来了。而眼前这位,名叫“帛儿”,排除选项一;跟自己长得有一定差距,排除选项三。
宾果!何当归含笑道:“我曾听孟瑄提过,说身边有一员外之女,平素里比其他人都贴心,说的莫不是你?”
“员外之女?”帛儿奇怪地重复,“奴婢来这里的时日虽然短,却也将上上下下的人认了一遍,并不曾听说有谁是哪个员外的女儿呀。”
“……”何当归默默疑惑了一会儿,帛儿是新来的?是孟瑄身边的新人?不是现有三妾中的其中一个?呵呵,他可真不思闲,精力真旺盛呀……她面上笑容愈加灿烂。好,精力旺盛了好,妻妾满堂就更好了,将来子息更繁盛么,多好,她也替他高兴。只是熠彤那头又卖什么关子,死拦着她不让见孟瑄,孟瑄现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么。她又不是容不得人的人,何必要这样藏着掖着,不能光明正大一点么。她看上去像容不得人的人么。
“到了!”帛儿突然回身笑道,“听说是口去年才爆出的新泉,出水量时多时少,硫磺气浓,还有点儿咸味,何小姐你洗的时候可莫要张口喝进了咸水。庄子里人手少,奴婢前院儿里还没理清楚,猜着你也是喜欢肃静的一个人沐浴,奴婢就不闹腾你了。”说完泠泠一笑,转身就走开了。
何当归独自站在水汽氤氲的浴房门口,望着那帛儿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两分好笑来。她的确比较喜欢一个人沐浴,可被服侍沐浴的“奴婢”提出来,还被对方就这样丢下,她倒是头一次经历。
这个帛儿真有点儿意思。口中时时自称奴婢,可口吻中却十分自傲,俨然以此间主人自居。不知算不算自己小心眼儿了,总觉得她提起孟瑄来,还有点儿“我家那口子”的占有欲。她从熠彤手中接管自己,难道就为了引个路,说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
这样思度着,打算先去找套衣裙换过,再别处逛逛,可耳中突然捕捉到一个略带点沙哑的女声,可以辨别出其身份的一道声线。是萧素心。
“瑄的师父找我?”萧素心语带困惑,“我刚见到孟瑛,他可一点儿没提及呀。熠迢,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紧张?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声音是从过道斜对的一间房舍中传出来的,只听那房舍中一刻沉默,萧素心用肯定的语气说,“果然是在骗我,你是想支开我。你为什么要支开我。为什么不让我照顾瑄,熠迢?”
熠迢尚未编理由回话,门口已经有个声音笑起来,“可能是因为,别院里来了个不该来的人吧,”何当归袖手立在门口,打量屋中光景,微笑道,“你一定是萧姑娘吧,我姓何,何当归。可能是因为我来了,熠迢才将你的房间闹腾成这样,不叫你安生地照顾孟瑄,真是抱歉。”
屋里满地水渍,一地鸡毛,萧素心本人也是出水清莲一样的落汤鸡,她呆愣地看了何当归,足有半盏茶那么久的时间,才露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笑到一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而后歉意道:“原来是何小姐到了,那这里恐怕就用不着我了,我去沐浴更衣,瑄就交给你吧。他的药在房外的炉子上煨着,等到戌时又该吃了;被子得每个时辰换一次,他一直在冒冷汗;再有一样,他不能吹风,这屋里虽然气闷难闻,还多出来两只莫名其妙的大公鸡,四处乱扑腾,也要暂时忍着。”
何当归听她声音比上次见时更沙哑,关怀道:“你着风寒了吧,怕是时日不短了吧,听着肺气上火了。”
“是呀,”萧素心坦诚道,“前几天见不着瑄,心里急的。那,这次换你了,希望你能做得比我好,让他不要总皱着眉头睡觉,看的人累得慌。”
宿世情敌的初次交锋,一如软缎,一似蚕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