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仍是杂乱的咳嗽声,何当归略一犹豫,推开了门缝瞧,这一瞧不要紧,内室地上倒着一名丫鬟,屏风后的粱上……挂着个挣动不休的女人!她上吊了!
何当归冲过去想救人,跑到之后才发现女人吊得高,而自己个子矮,踮着脚尖才摸到女人乱踢的绣鞋。真不知这女人怎么吊这么高去的。下人喊她“奶奶”,那她不是燕王妃,也至少是个宠姬吧,屋中只一个晕倒的小丫鬟,这女人大概是自己悬梁的吧。胡闹,好端端的却自杀,当人命很贱价吗。
在屋中找了一圈,自临窗小几上找了把小竹刀,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将竹刀当飞镖扔出去。眼下她虽无内力,手上却颇有准头,一下就射中了并穿透了悬挂女人的白绫,可见真等用着的时候,从别人处巧取豪夺的内力,不如自身一点下苦功的练习,别人处得来的内力挥挥衣袖走了,自己的汗水结晶却不会说没就没。
只是布料结实,竹刀钉在布上却没割断,还得再来一次才能断布。
于是何当归顾不上诧异,这个上吊的女人怎么这么禁吊,盏茶工夫还像活鱼一样扑腾,只四下寻找能当飞镖丢的东西。她在心中计较过,与其穿过长廊去外面叫人,这样先扯断白绫再喊救援,成功救人的可能性更大。
可转了两圈,死活找不出第二件刀具了。何当归觉得面具之下的脑门冒汗,耳边却听得空中掷下一个声音,是那上吊女人在说话:“谁要你多事,我不用人救,你敢救我,我就杀了你。”话说的咬牙切齿。
何当归脚下一滞,仰头笑道:“还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那就是还有救,你撑着点儿,就算吊伤了下巴,也尽量别让布吊在咽喉上。你等我一下。”她想起长廊窗台上好像有个生锈的铁蒺藜,冲出屋子一瞧果然有,拿了回去,只扬手一扔,“兹拉——”,女人从半空中掉下来,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当归上前察看,见她眼白充血,胸脯剧烈起伏,可见虽然禁吊,还是伤了根本了。云岐针法倒是能救她,可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用秘密武器,是否明智呢。
犹豫只有一瞬,她迅速从手腕针套中取针,上前在那女人的晴明穴下针,眼睛再不治就失明了。入针竟然带出一道血线来,可见再晚半刻,云岐针法都回天乏术了,何当归在心中暗骂自己,窦默当年创此针法历尽艰辛,相信本意不是为了扬名而是为了救人。传承了他的针灸术,她竟然在一个垂死之人面前犹豫要不要救的问题,若是窦默地下有灵,只怕要爬出坟墓骂她。
如此施针半柱香工夫,那女人悠悠醒转,何当归才有眼睛去看她长什么样,这一瞧,有点愣住了。好眼熟的一个女人,三十岁上下,眉尖蹙在一起,乱发蓬地,这么一个狼狈模样都遮掩不住她的美貌,是种很大气的美。何等眼熟到这个地步。
女人咳嗽两声,说话时嗓子像风箱:“死人,臭男人,谁让你救我,我要杀了你,我说了不让你救的!”
何当归留下一句“我不是男人”,起身就欲出去叫人,顺便逃跑。那地上的女人又嘶嘶叫道:“你怎么会这么高明的针灸术,你是什么人?你带着少女体香,你是个女人!你别走,你回来!你的这个不是普通针法,你是罗家的还是窦家的,你来这里卧底有什么意图!”
何当归被她这一串话吓了一跳,连扎这个女人哑穴的心都有了。可没等她“恶向胆边生”,外面已闻声冲进来了一个老婆子,搭眼见了屋中情形,一大通咋咋呼呼,盏茶工夫就引来三个人,又闹哄了一晌,有个高大英挺的中年男人从门那边箭一样的射过来,扑在轻生女子的身边,将她的头垫在他的膝上,大颗的泪珠砸在女子的脸上,叹曰:“何苦来哉,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
女子哼哼说:“我是被强迫的,我自己从来没承认过,你们父子都是强盗,我只向下一世寻个干净去。”
男子闻言变色,向屋中挥手撵道“都给本王出去”,已经挪动到门口的何当归,迫不及待地要第一个跑出去。可那地上半死不活的女人却不放过她,一嗓子叫道:“那个穿绿鞋子的,他不能走!把他拦住!”
众人都低头看自己和别人的鞋,看了一阵,何当归自认倒霉地发现,除了她一人,别人没穿绿鞋子的。于是众人退出,何当归滞留在房间门口,心中百念转过,都没什么实际用处,最后除了念一句“阿弥陀佛”也只能袖手闭口了。那个男人自称“本王”,他一定是燕王,轻生女子是他的妃嫔,还洞穿了她的秘密,怎么办,她栽到这里了?这一次?
燕王问膝上女子:“你留下他做什么?他服侍你出错了?拉出去打就是,你又何苦为此费神。”女子却阖着眼皮不语,何当归心吊在嗓子眼儿里,然后燕王挥手了,“出去吧,月银扣一半。”显然,他不知何串小工,一毛钱没拿他家的呢,又从哪儿扣半。
何当归略喜,以为那女人伤了嗓子,不能发声了。于是她恭谨地谢恩退出去,一步,两步,三步,“站住!”那恩将仇报的女人叫出声来。
“怎么了?”燕王皱眉。
女人又好死不死地沉默一会儿,方说:“刚刚是这个人救了我,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