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占什么便宜,”何当归答道,“除了老刘做过几回小东道,其余时候全都是冯氏自己出的钱买食材,只让厨房给做好了送去。就算占便宜也只占个人工、柴火和调料的钱,又值得几何。老刘私下里打过算盘,冯氏每月二十一两的月例,至少十五两都买了吃食了,往她院里送的那些饭菜,几乎够喂饱半个清园的人了。”
“那咱们怎么利用她贪吃的这个弱点,从‘秋心一叶’里支开冯氏,只留帛儿一个人?”青儿抓了抓脑门,只想不出好点子。
何当归盘算着说:“双管齐下,你叫厨房把新近采买的好肉、好菜寻一张车子推到园子外面,再让人报给冯氏,说有城里有个商铺倒闭,把好食材拉到城外贱卖,比市价低三成,货色倒鲜亮两分,问冯氏要不要买。冯氏素日里最缺这些,往常打发人进城采购还得贴补路费,现在城里又打饥荒,既然东西已拉到大门口,没有不买的道理。再跟她说,那批货物分量很沉,须得多带些人手同去,最好将她屋里的人都带走才好呢。”
“双管齐下?”青儿问,“另一管是什么?”
何当归环顾屋内,找到一包青儿烘干并炮制的零食牛肉干,又寻出一袋灰绿色粉末,在上面薄薄洒了一层,微笑道:“这个是泻叶巴豆粉,效果立竿见影。让那个‘卖货’的人跟冯氏说,这个是牛肉的‘品尝装’,但吃无妨。”
青儿先泪目看她辛苦做的牛肉干变成了毒药,竟然一块都没给她留……旋即又担心地问:“万一她不吃怎么办?该又怎么拖住她?”
何当归不介怀地说:“只要将冯氏支开一炷香,我就能进去看帛姑娘了,让卖货者谈一下他商铺倒闭的血泪史,找钱时再说没钱找,耽误个小半顿饭工夫去换零钱,这就足够了。牛肉干只是双保险的准备,冯氏吃了,就能多拖她一刻,你差人来报我,我多跟帛姑娘玩一会;她不吃,那我们至少弄清楚了,她并非一个贪吃之人,从前那些美食也没尽数入她之口。”
“好,包在我身上吧,”青儿自告奋勇道,“我去柴火间里找马小胖子,他是个热心人,也很会演戏,他卖货、我涣嘲缢媳妇,一定全力拖住冯氏!”她早前对帛儿不大友睦,未免帛儿看见她心绪激动,因此就不去秋心一叶了。
于是两人计议妥当,各自分头行动了,青儿还特意拿上了称量银子专用的戥子,要一星半点儿的银末子跟冯氏计较个没完,让她感受一下墨迹的力量。在秋心一叶外,何当归眼见着那名面上多皱纹、法令纹极深的锦衣老妇匆匆而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女人她……待冯氏领着四丫鬟、四婆子走远后,何当归领着这些日子里最愿意攀附和巴结她的三个管事婆子,以及五个头好壮壮的家丁助阵,浩浩荡荡开进秋心一叶。
秋心一叶顾名思义,是一叶舟形建筑,建在湖心小岛上,往来可以坐船,也可以走人工铺设的栈道。前者只要盏茶工夫就能到,后者要顿饭工夫,冯氏晕船走栈道,何当归的人马坐船,又可以打一个时间差。在何当归看来,秋心一叶美则美矣,水汽却嫌太重,对骨关节的无声作用想一想就牙酸,真不知冯氏怎么会挑这么个好地方住。
一时船停毕,众人上了岸,走进那所没有院墙的敞亮屋舍中,搭眼一瞧就看见帛儿坐在屋里炕头上,上身穿银红袄,蓝缎褙子。下身穿着白绫细褶短裙,配一条露小腿的白绫短裤。但见她**的白嫩嫩的小腿极是浮肿,一手拎着药油,一手拿着犀角刮痧板给她自己刮痧。她听见了动静,以为冯氏去而复返,笑吟吟地望过来,跟何当归的目光撞个正着,唬得她当下就尖叫出声。
跟何当归人五人六的阵仗一比,帛儿一个人的确是很不够看,她先是一阵惊慌,而后平复下来,冷笑道:“稀客,你来的不是时候,冯奶娘刚刚出去了。”她已猜出是有人弄鬼,支开了奶娘,故意这么说,是表示她本人跟何当归无话可说,叫何当归识趣的话就离开。
而何当归很不识趣地在炕头对面的太师椅上稳稳坐了,凤目流彩,眸光着重在帛儿的小腿上停留片刻。对着帛儿冷笑的面孔,她回以灿烂过头的微笑,道:“我跟姑娘你本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看着我不爽,我又何尝不是。不过今儿听了你的好消息,身为当家人的我都不来恭贺一声,旁人看了岂不笑话我小家子气。因此尽管你从上到下没一处能让我瞧得上眼,我还是得来瞧一回。”
帛儿倒没料想她这么心直口快,于是也撕去伪装,脸上咬牙切齿地极尽狰狞,骂道:“死丫头,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手里有把库房钥匙就了不起了?实话告诉你,这清园的幕后主子,是冯奶娘她老人家!孟瑄最信任的人也是她,真正金贵的东西,都让她守着呢。”说完满面嘲讽的看何当归,等她屈尊开口打听“真正金贵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再拿话噎她。
何当归瞳孔骤缩,顿了顿,她指挥右边侍立的徐婆子,“帛儿以下犯上,且泄露主人机密,赏她三十耳光,叫她长长记性,舌头生疔,脸蛋就得遭殃。”
徐婆子得意地接令,上去揪住极力躲避的帛儿的领口,左右开弓一通狂扇。她跟帛儿之间也有一笔价值四两银子的恩怨,如今逮着报仇的机会,还不下狠手地扇?反正是何当归下的令,她执行而已!
只十记耳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