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这扇纸窗数十步远,郑乐密屁股靠在磨盘上,身边聚了一堆人,正在神侃:“那宅院,拐七八个弯才摸着员外的门,恁要是看他新起的房子,十二层砖的泥坯房,员外说咋住不是住,住这么好弄啥。一到春上,磨香油的来借芝麻,磨豆腐的来借黄豆,煎包子的来借白面,员外说,只要有脸来的,咱就借给他。不说一街两行的间壁人家,整个密县没有不夸员外仁义的”。
“哪日活不下去了咱密县相看相看,还真行哩,这张员外”。“甚真行呢,刘扁头是行,行,行,咱乡瓜子是中,中,中,噫唏,跟谁学的?”。
这时,一个土著道:“那日郑爷说甚?不叫男女合睡了?这不在一张床上睡,咋有儿女啊?”。郑乐密道:“恁们儿女少了,生十个折八个地,不如少受几回难,一个肉蛋蛋落地,不上几年便能儿大吃死爹,吃死了爹,再过十年八载也不够干寨丁的,再吃倒了寨子。不叫恁们生孩子是为恁们好,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也为寨子好,掌家的心善,你那狗崽子快饿死时节,恁不管,掌家的不能不管,掌家的这点粮,是为恁养孩子的?这是甚私孩子,是战殁的撇下的骨血?老母猪三年过五个,想吃死掌家的?再说,狗崽子的老母猪都带孩子去了,针线谁做?这么些人,冬衣夏衣被褥,要做的针线多着哩”。
“嘿,这狗彼拍得,当咱二郎寨的人都是老实头,想咋着咋着,专意羞辱咱,咱的孩儿是狗崽子,女人是老母猪,恁那璞笠山的孩儿都是观音老母座前的童子,女人都是七仙女”。“揍他个孬孙”,“揍他,婶子,你听着了,这不怨咱”,“娃呀,不敢这样,俺狗儿还在大宅里养着哩”,“妗子,今日便是黑老包来断,咱也不输理”,“舀勺大粪来与他的臭嘴分外亲近亲近”,“就这样的还能管咱,寻刘扁头替下他”。人情汹汹,几个璞笠山的人钻出人群,往寨门跑去,寨门外的坡上,金皋正在操练一队璞笠山的寨丁,寨墙上立着的几个璞笠山的人慢慢地将弓从背上取下,抓在手中,眼光却是盯着一旁几个持枪的二郎寨寨丁。人群当中的二郎寨妇弱,见此情势,纷纷往村巷溜去。还有些二郎寨的土寇盯着寨墙上的弓,心中直骂刘扁头将他们的弓给缴了。
村街上有一棵大树,树根隆出地表,被人屁股磨得光亮,这时,一个黑脸汉子从大树下起身,高声叫道:“那汉子,铁打的骡子纸糊的马,是骡子是马可敢与俺姓盛的会会?”。郑乐密正待发话,身边一个老者拉住他的袖子,道:“郑爷,正经不是好兆头,有啥事伏个低,是咱错了不是”。郑乐密将老将拨到一边,道:“恁们这些贼,打死一个也不过为民除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