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公交车进站的时间就快到了。
“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啊啊,辛苦啦,你还要回家照顾叶亚吧,辛苦了。”
“就是说啊……”
安野站了起来,这时候道路的另一头响起了车轮引擎运作的重低音。
冬季的早晨的安静被声音划破了,看来是公交车进站了。
坦白说,夏景也真的累了。
他打算先回家,睡一个回笼觉,随后再盘算将来怎么办吧。
夏景打定主意的长叹了一口气。
“哎,夏景……”
“嗯,怎么了?”
夏景回头,望了望喊了他名字的安雅。
安野道:“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安野用格外正经的,应该说非常沉重的声音如此说道。
“咦,怎么了吗?”
夏景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公车的影子。
大概一分钟就会开过来了。
安野似乎是踌躇不定,紧抿着嘴唇。
夏景用眼神催促她,但安野却依然低头不语。
公车在夏景和安野他们俩的身后停下,打开了车门。
“啊,车来了,那我先上车了。”
下一班得再等三十分钟。如果有事下次再当面问清楚好了,作罢的夏景举起手跟安野道别踩上阶梯走进了车内。
于是——不,然而……
安野一如下定决心似地说出了一段话。
夏景一字不缺地将其听进了耳里。
“咦……?”
情不自禁地发出疑问的同时,车门发出气压声关上了。
车窗外的安野又再次垂下头去。
公车缓缓驶动。
夏景愣住了。
在开始流动的乡下风景和只搭载了稀稀疏疏几个老人的公车中,夏景甚至无法在空荡荡的座椅上找个位置坐下,只是杵在出入口前动也不动。
“喂……等一……”
虽然夏景觉得是玩笑,但应该不是。
“别闹……了吧?”
这话确实说得通。
……昨晚叶亚为何会突然提议要自己当她丈夫的疑问,这下也迎刃而解。
安野当初说什么也无法轻信。那也难怪,因为安野所认识的叶亚,并不是会说那种话的女孩。
原因就出在,移植了头部的鹿族会受到原身体主人的影响——
夏景再也受不了地在原地蹲坐了下来。
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自从昨天开始,一下子是发生曲折离奇的闹剧、一下子是被强迫听了一堆荒腔走板的内幕,光是这样已经够让自己混乱的了,现在却又补了这一刀……
明明脑袋都快负荷不了爆炸了。
明明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所以才会决定晚一点再看安野给的名单。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最后的收尾会是最痛苦的呢?
“……太过分了。”
夏景多么希望是自己耳背听错。
但安野刚才确实是这么说的。
“方媛同学她啊,好像喜欢夏景你喔。”
……
过去曾有一个交情算不上亲密的同学方媛。
然而很凑巧地,她也有一段跟自己相似的惨痛经历。所以一直觉得,如果往后交情变得更熟了,那么他们可以就彼此相似的境遇分享心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夏景而言,对她的感觉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她在夏景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不曾当作异性来意识,顶多只是觉得脸上尽量多一点笑容会更好的一般同学而已。
可是有天她毫无预警地死了。
光是这样就已经让夏景茫然不知所措了——偏偏在那之后,还从他人口中得知“其实她喜欢你”这件事。
没有比这更糟糕差劲的了。
整个礼拜六,夏景满脑子杂念。
想起每次去跟她借笔记本,她都惭愧地表示自己字很丑的模样。
她的字一点也不难看。虽然也不是会让人看得赞叹连连的一手好字,至少工整清爽,看起来舒服。可是她每次都会这么说,想必一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吧?夏景的无心之托,对她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平时上课的时候,她一定也是一边心想夏景有可能会来借笔记、一边努力抄写重点的。要不是发生这种事,这样的想法还可以用“自恋过度”来一笑置之。可是那个对象如今已不在人世。害怕对方是不是真的为了自己这么努力付出的内疚反而盖过了夏景原本的心情。
想到礼拜五约她出去玩的事。
夏景单纯只是啰嗦。不过,那个邀约对她造成的震撼,大概是天翻地覆的等级吧。以她内向又怕生的个性,照理说应该早就一口回绝邀约了。可是她却说“请让我考虑到礼拜一”,因为她在犹豫要不要去。
原因就只有一个,因为这是心上人所提出的邀约。
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她笑得有些腼腆尴尬。
为什么当时会没有发现呢?她会那么高兴地表示夏景是“除了家人以外,继梨子之后第二个加入的人”,并不是因为她在感叹自己都没有朋友,而是以方媛心目中的地位来说,夏景是一个重要性和梨子——一个自从失踪以来,便令她意志消沉到无法再主动去结交其他友人的宝贵亲友——一个不分轩轾的存在。
可是她应该也没料到自己随后会打电话跟那个人求救吧。
说不定她在打电话时也曾陷入了犹豫。虽然不晓得方媛是自何时开始被欺负、一直以来又是怎么被欺负的。不过,那一天她可能是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