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无法体会他人的喜怒哀乐固然是一种困扰,但我获得了更多的——愉悦。没错,无论是喜怒哀乐,他人的反应让我非常开心。
用石块砸那个男孩子的头时,感觉只有痛快两个字。犹记砸第一下时他还露出了茫然困惑的表情,但随即开始哭喊惨叫,最后淌着鼻血发出奇怪的声音。这一段变化的过程让我就像在玩游戏一样享受。
每天喂食的野猫慢慢愿意亲近我,固然教人开心,但那只野猫被我亲手抓着溺在水中痛苦挣扎的样子,也让我得到了同等的满足。
蚂蚁们辛苦地搬运糖果,还有被我一脚踩得四处逃窜的景象,都使我的思绪获得沉淀。
至于我那就读小学时交情最好的友人,除了玩在一起的往事以外,把她捆在椅子上慢慢拔光指甲也是我一生难忘的回忆。
所以,纵使我的父母为我变成这副模样伤心喟叹、陷入绝望,我依旧沉浸在愉悦之中。
大概是再也受不了了吧。十二岁那年,父母抛弃了我。
阳光之家——这里是一所透过在自然环境中团体生活的方式,为那些因故无法适应正常社会生活的小孩找回童心的设施。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大自然的包围下过团体生活就能找回失去的童心?但我很清楚,人类就是那种会想到这些逻辑失常的事情的生物。
所以我打算破坏一切。
被我盯上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女生。她和担任职员、同时也住在这里的父亲一起生活……换句话说她是这个设施里唯一有父母的小孩,我选择她做为第一个祭品。
设施的小孩子每个人都有心理方面的问题。我挖出他们的心病加以利用。
同时,我也慢慢使那里的大人渐趋异常。反正会信奉指引性格扭曲的小孩走回正途这种冠冕堂皇大道理的人,本来就不可能是正常人物。愈是标榜正义,人愈是能变得残虐无道。
我只不过让他们产生、不那么做,这个设施无法正常运作下去的想法而已,崇高的观念便能毫不犹豫地让暴力正当化。
不知该说偶然或者注定,我天生具备了能完成这个目的的高度智商和能力,结果不出两年的时间,设施里的每个人都把联手虐待那个小女生视为家常便饭了。
他们就好比会挑最弱小的一只动物欺负,至死方休。
小女生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所以我又选出下一只弱小的人,同样让他成为祭品。这次换了个男生,可是他并不如第一个小女生坚强,才不过半年左右他就完全崩溃,选择自杀。这起事件也导致设施遭到勒令停业。结果连设施内部的人都没意识到我就是主谋,更遑论外人了。经过调查,他们认为我是被卷入集团失序的被害者,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被送回了原本的家。
话虽如此,父母似乎早就猜到主使者是谁了,我在他们的眼中俨然成了怪物。被父母敬而远之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有一天,父亲跟我提起当养女的事。
听说有一远房亲戚的老夫妇,希望为他们的独生女找一个姐妹。
那个家庭姓秋。
我很干脆地一口答应了。反正我开始对父母的反应感到厌倦。
因此我成了秋家的养女。记得是我刚满十六岁的冬天。
那儿位在县外的乡间,是屋龄有五十年历史的老房。年过六十的夫妇和小了我一岁、名叫秋吟的女儿。那就是我的新家、新父母、还有新妹妹。
不过有两件事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这对夫妇说想为女儿找一个姐妹其实是谎言。
其二是神的存在。
他们真正想找的不是什么养女,而是失踪了也没人会关心的年轻女孩。目的是献给神——如此一来便能为心爱的独生女消灾解厄,这对夫妇满脑子充满了这种偏执的妄想。
换言之他们收留我就只为杀了我,结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在第三天的夜晚趁我入睡时偷袭。
当然,有件事也出乎这对夫妇的意料。
那就是他们偏偏收了我当养女。
我对他们展开反扑。
同时我碰上了神,目睹了真正的姿态。
鹿族。
砍掉头也死不了,跟我这种不完美的人类有着云泥之差的真正怪物。
只剩一颗头被关在笼中的她向说我道:你很有意思,当我的女儿吧。
于是我回答:我明白了。
怪物当我的母亲,比拥有正常的亲生母亲和疯狂的老太婆感觉要有趣多了。就不正常这方面,她很适合当我的母亲。
我称呼她为母亲大人,对她既敬畏又崇拜,她所说的话我全都当上天的启示。我习惯以这样的设定和母亲大人相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根据母亲大人的说词,秋吟家夫妇在大女儿因病于四十年前去世之后,便一直膝下无子。因此好不容易再生下秋吟之后,他们便被害怕女儿又会被疾病带走的强迫观念给制约住了。后来他们偶然在山上发现因鹿族内乱失去了身体的母亲大人——从此将她视为不死的化身,奉为崇拜的偶像。
那对夫妇是在大女儿病死的时候失心疯的吗?还是秋吟出生的时候呢?抑或在碰上母亲大人的那一瞬间?
母亲大人确实需要一副新的身躯,但过去留下的旧伤尚未完全治愈,纵使当时他们杀了我,也没办法连接。
秋吟的父母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也或许是他们再也等不及了。不尽早让神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