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江高级中学的教室门口,顾元峥瘫软在台阶前望天发呆。围观路过的同学纷纷指着他叽叽咋咋,他只做没听见,依旧专心致志发自己的呆。
“你坐在这里干嘛?都放学了还不回家?”一个清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正好挡住了他凝视天空的视线。
“思考人生。”顾元峥漫不经心的答。
“你竟然也会思考人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你慢慢思考吧,我要回去了。”贺永思凉凉道。
“诶,等等。”顾元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无比严肃的问好友:“我认真问你个事,你要认真的回答我。”
贺永思一愣,“你问吧!”
“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就是未来打算做什么?”
“以后?嗯……”贺永思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点头:“打算好好活着。”
“什么啊!我是认真的。”
贺永思不动声色的嘲讽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你爹又嫌弃你没出息啦?”
顾元峥瞪了贺永思一眼。“什么叫又?我就是觉得吧,日子不能再这么迷糊的过了,也该好好为未来打算一下。你想要以后要干嘛吗?”
贺永思理所当然道:“当然想好了,不过不是我想的,是我爸想的。他们想我去考庚子赔款留学生。”
“什么?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顾元峥惊讶的跳起来。
贺永思一脸无辜:“我说过啊,只是你没注意听。不然我这么辛苦的念书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庚子赔款留学生很难考?”
贺永思是文人家庭的孩子,家境并不宽裕,想要外出留学,考庚子赔款留学生几乎是唯一的途径了。而对于顾元峥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问题。顾家并不缺这点钱,大约他也从未想过为了省钱而考试这回事。
贺永思深深看了眼顾元峥,有时候,他真是羡慕顾元峥的无忧无虑啊!
顾元峥怅然的叹了口气,想到了大哥,他要走和大哥一样的路吗?
贺永思等了半天没见他回应,一脸怪异的问:“话说回来,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想的这么长远。”
“我家有个小丫头……额……”他话说一半,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个丫头深谋远虑着实有些丢人,立即改口道:“没什么。我……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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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过后,顾大老爷就要离开上海去南京了。顾元崇最近刚刚回来,不免要去拜访些世交,且因他也没有定下去向,所以近来都是赋闲在家。顾元峥则是因为要开学了,趁着还在假期可劲儿疯玩,几乎一整天都见不到人。
这些顾家主人的事情,自然和林瑜没什么关系。反倒是节后顾家的裁缝回来了,与她的关系大些。
顾太太说要给她做几身衣裳的事情,早就由长玲报告给针线房里的妈妈。下午的时候,林瑜被喊去针线房量尺寸。她要走的时候,顾元峰不肯放人,非要跟着。林瑜无奈,只好对长梅说:“劳烦姐姐说一声,就说我暂时走不开,请陈妈稍微等等。”
过了一会儿,林瑜就带着顾元峰一起去了针线房。一推开门,正好看到顾家大少爷顾元崇。
他侧对着门口站着,针线上的陈妈妈正在给他量肩宽。
不同于顾元峥少年般瘦削的身材,顾元崇长得十分结实,肩背厚实,腰腿看上去格外有力。他站立的时候,脊背挺得似乎过于笔直,任何人只看背影,就能猜到他的军人身份。
难怪他一回来就变成了顾家所有丫头的偶像。
顾元崇看到林瑜和顾元峰进门,用低沉的声音问:“三弟?元峰?”
顾元峰好久没见到这个离家四年的大哥,依稀有些小时候模糊的影响。虽然感到陌生,因有林瑜挡在前面,倒也不像以前反应那么大。
林瑜低头鼓励他:“我们给大哥问好吧!那是三少爷的哥哥呢!”
顾元峰偷偷捏了捏她的手,犹豫要不要走上前,挣扎片刻,终于还是站着不动,只是远远的问候道:“大哥好。”
他的声音很轻,林瑜简直怀疑顾元崇听不见。
顾元崇面色柔和,低沉的声音中自然的带出了属于军人的铿锵,“三弟也好。四年不见,你长高了,也比以前勇敢了。”他知道自己弟弟的毛病,他肯出来见人,肯跟他打招呼,就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他望向林瑜:“你……就是三弟捡回来的丫头?”
“是,大少爷。”
顾元崇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回家几天时间里,一直忙着跟随父亲拜访世交,正经的与顾元峰说话还是头一次。他偶然听过林瑜的名字,原以为大概是个又瘦又小的小丫头,没想到,她不仅不像个孩子,还颇有老成。
三个人话没说几句,忽然一个骄纵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个穿着深粉色洋装的少女拿着本册子从庭院侧的门推门而入。她脖子上挂着一长条珍珠项链,耳朵上也带着一条珍珠的耳钉,手上戴着几根细细的镯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少女身后还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妈妈,一进门,就对着赵妈妈使眼色。
“我才不要穿这些衣服,款式又老又土,像个冈巴兹。”顾元瑛一进门,便把手里的册子摔到桌子上,往靠背椅上一坐,气鼓鼓道:“不用给我量了,我不穿你们这些。我就要穿从美国带回来的那些衣服。”
顾元瑛收到了外交部的邀请,去给美国来的使节做翻译。眼下是要准备做翻译时穿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