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爷,钱某告辞,”钱有才立刻起身,不敢片刻耽误。待坐进自己的汽车,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让汗水浸湿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年轻男子垂首站在老者的背后,等待着老者的指示。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老者才缓缓开口道:“开山,你去传个话,若是有人真的绑了那孩子,马上放人,黑衣社允诺欠他一个人情”
“是,义父”,李开山低声回答霸气十足。
“至于那块地皮的事情,你找人处理,但记住,不能和我们扯上任何关系,”李九说完挥挥手,李开山悄声退下。
李九,这个城市的影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影子,他是战神,但他已经慢慢老去。
破旧的工棚外,一辆的面包车停在空旷的工地上。
工棚里面橘红色的灯光随着夜风摆动,三个影子映在地面上,廉价烟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付师傅,你说咱们该咋办?”,大头光着一只脚,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走来走去,另一只脚上的鞋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裂开,随着大头的走动一张一合。
第一次做贼,啥也没偷到不说,先花了一笔修车费,大头还丢弄了一只鞋,从路边摊买的阿迪达斯,现在,总要有人为此负责。
“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掉了漆的老花镜在那天晚上也光荣了一条镜腿,歪歪斜斜的挂在付师傅的鼻梁上,辣眼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
大头一撇嘴,“当初你可没说这个,什么金子银子,什么大把的票子,要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我才不干呢?”
“对,要知道这样,我也不干,”二毛在一旁附和
付师傅沉默了,头顶上的灯光摇的更厉害。
不一会,玻璃镜片上落满了尘土,摘下来,凑到嘴边哈一口热气,卷起衣角蹭了蹭,重新戴在鼻梁上。
几天前,医院病房里。
“小兰,你慢慢吃,明天爸还给你送饺子来,”女儿花儿一般的年纪,却得了怪病,付师傅心痛。
“爸,别再买了,这东西太贵,你也别累着了,我感觉好多了”,付卿兰笑得苦涩,这么多年,自己怪病缠身,硬是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拖累成这样,若不是这样,恐怕母亲也不会离开。
“小兰,爸现在找到好工作了,活也轻松,挣得还多,爸现在有钱,”付师傅笑得没一丝勉强,就在今天工头辞退了他,结工资时还少发了200块钱,说是以后结,哎,这叫什么世道。
“26号床,打针了,”护士推车过来,付师傅转身去了门外。只因,他怕自己肚子的叫声漏了馅,靠半个馒头撑大半天,再喝点白开水挺一挺。
没有了工作,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呀。
“老付,王大夫叫你呢,”熟识的护士打完针出来,冲着付师傅喊了一声。
“哎,谢谢啊,”付师傅来不及喝水,匆匆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
“当当当,王大夫”
“请进,”
办公室里有人应声答应,付师傅推门而入。
付师傅嘴唇蠕动着,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王大夫,您找我什么事?”
“老付,你坐,”一个女医生坐在里面,看上去四十岁的样子,实际上她比付师傅还要大两岁,但付师傅更像一个老头。
“哎,谢谢,王大夫,我女儿的病是不是......”付师傅心中有些忐忑
“老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兰的病有救了”王大夫认识付师傅已经十五年了,王大夫依稀还记得这个男人年轻时的模样,而现在的他已然经不住岁月的摧残。
“真的?那我女儿有救了……”,女儿是他心头肉,若是女儿的病能治好,就算现在让付师傅死,他都心甘情愿。
“老付,你先听我说,”在王大夫的示意下,付师傅安静下来。“我一直在关注小兰的病情,就在上个月,医学界出现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治愈率很高,”说到这里,王大夫停了下来,看着满怀期望的老付,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新的疗法意味着新生,但也意味着高额的医疗费用。
付师傅感觉精神恍惚的游荡在医院走廊里,60万,即使将自己榨干了,他也拿不出60万来啊。
人如潮,车如龙。
在过马路的时候,付师傅发现自己现在要是被车撞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付师傅有过那么一刹那的冲动,用自己的命换女儿的命,一命换一命,多么公平。
眼前一黑,付师傅脸上多了几分释然,也许,这本是最好的结局。
醒来时,付师傅发现自己躺在奔行中的救护车里。
原来自己晕倒了,饿晕的,好心人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心中隐隐的痛。
医生正在试图和他交流,护士忙着测量身体指标。付师傅挣扎着坐起来,医生没能按住他。
“医生,请让我下车,”付师傅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倒下。
“这位先生,你先别动,到了医院再说,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医生带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很平静。
“医生,我得下车,我女儿还在医院里呢,她都病了二十年了,我不能去医院,更不能倒下……”付师傅说完,大声的哭了起来。
一个男人的哭泣,一个父亲的痛,救护车狭窄的空间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希望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