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已经摆好了接旨的香案,大老爷、二老爷、五老爷都是一身官服,穿戴整齐地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话。那人神色见颇为矜持倨傲,任凭几人殷勤说话,并不太理会他们。
他身边跟着数十名皂衣红帽的衙役,配着腰刀杀气腾腾,杨家人惶惑不安的也正是因为这帮衙役皂隶。
传旨还带着衙役来的,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来传旨的男人不过是正六品的刑部主事,而大老爷和二老爷乃是正三品的堂官,五老爷也是正四品,六品和三品四品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平日里看见一个主事他们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可是这次这位向主事是带着圣旨来的,那就是钦差,他们哪里敢怠慢。
更何况这个向主事是和杨家有仇的。当日向主事的弟弟强占民女,五老爷是巡城御史,当即把他拿下,打了八十大板,判了个流配三千里。当时向主事就曾求到了五老爷面前,五老爷倒也不是有意和他过不去,实在是他的弟弟闹得太不像话,仗着自己的哥哥在刑部做主事,欺男霸女干了不少坏事,搞得民怨沸腾。
五老爷就驳了他的面子维持原判!
向主事今天终于逮到了机会,一到了杨家就趾高气昂,冷言冷语的,言语中充满了讽刺。
何况众人都是官场的老油子,既然刑部尚书肯派一个和杨家有仇的主事来办这件事,那就说明刑部尚书也觉得这次皇上动真格的,要对杨家开刀了,所以杨家几位老爷越发的惴惴不安。
向主事等了一阵子已经颇有些不耐烦了:“三公子来了没有?几位大人,下官钦命在身,可不敢久留,各位大人不要叫下官为难,若是耽误了差事,我可吃罪不起!到时候牵连了几位大人,可别说姓向的没提醒你们!”
大老爷心中暗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就敢到杨家撒野,真当杨家破败到这种程度了不成。心里想着,嘴里却不敢说出来,甚至还陪着笑脸说道:“就来了,就来了!咱们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不接圣旨!”
说话间承宗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大老爷赶紧给他引见:“这位是刑部主事想向大人!”
承宗神色泰然地上前行礼:“学生杨承宗见过向大人。”
向主事倨傲地点了点头:“既然正主子已经来了,咱们就宣旨吧!”他忽然大喊了一声;“请杨承宗并各位大人跪接圣旨!”
杨家众位爷们儿立刻割麦子般跪倒了一片。
向主事便立即展开黄绫封面的圣旨,大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顺天府举子杨承宗、张琳一干人等,涉嫌贿买考官、欺瞒圣上,着刑部立即锁拿详审,钦此!”
向主事读罢,把手一挥,喝道:“把杨承宗验明正身,给我拿下了!”
三位老爷听了这道圣旨都如五雷轰顶一般,承宗年纪尚小,这要是被抓进了刑部天牢里,那不是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而皇帝都已经下命令将承宗和张琳抓紧天牢了,这事情岂不是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几个人心里都是一寒。
说话间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已经扑了上来,一条锁链已经套在了他的身上。承宗事先得了叶邑辰的传话,此刻并不算太过慌乱。
那向主事将圣旨交到大老爷手里让他找地方供起来,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几位大人,下官差事办完了,这就要回去交差,告辞了!”
“大人且慢!”大老爷紧走一步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悄悄塞到了向主事的怀里,凑近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和兄弟们办案辛苦,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大人拿去给各位兄弟买一碗茶喝。犬子年纪小不懂事,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向主事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冷笑,当年他给五老爷送银子的时候,五老爷就没有要,最后他的弟弟挨了八十大板,被发配到云南不毛之地,受不得那份罪,不过两年就中了瘴气死了。
他心里恨透了五老爷,恨透了杨家,可是杨家家大势大,他本来以为此生报仇无望,谁知道竟然给了他这样一次好的机会。
他一把便将大老爷的手推了回去。冷冷道:“大人的心意下官领了,不过贵公子乃是皇上钦定的科考嫌犯,下官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沾手。您还是留着银子,好好打点关节,救贵公子得脱囹圄,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小事,因为这件事,叫整个杨家蒙羞,连累了老太爷的名声才是大事。”
句句都是讽刺,听得大老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大老爷心中恼恨,却没有什么办法。
向主事押着承宗出了杨府,刚转出棋盘街,就被一群持刀配剑的人拦住了去路。他心里暗暗吃惊,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有人敢当街抢劫钦犯不成?
正琢磨着,只见人群左右一分,走出一个身穿竹青色长袍,满脸都是笑容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怎么,向大人不认识在下了?”
向主事吃了一惊,脸上立刻堆了真挚的笑容:“认得,认得,您马大总管名满京师,除非是瞎了眼的,哪个不认得您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马福。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马福身为王府的大总管,绝大多数时间代表的都是王爷的立场,手面十分巨大,能量十分惊人,就是刑部尚书见了马福也要客客气气的,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主事。
向主事见了他赶紧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