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微明,长安的北门,洛城门缓缓开启。
行人进进出出,越来越多,沉寂了一夜的长安又恢复了生气。
一个身着葛布深衣,头戴幞头的布衣文士,从城下缓步进城。此人虽是葛布粗衣,却是双睛明亮,脸上有着异样光辉,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布衣士子。
“安陶大捷!斩首五千余!”
一个充满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这声音兴奋无比,却又沙哑无比。
守城的兵士朝北一瞧,只见一个骑士飞马驰来,背上插着翎旗,正是鸿翎急使。他一脸的疲惫,仿佛奔行了万里之遥似的,然而,他的眼里却是闪着兴奋的光芒。
“安陶大捷!斩首五千余!”
鸿翎急使兴奋的声音再度响起,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安陶大捷?”
“斩首五千余?”
“这怎么可能?”
“大汉立国以来,就没有斩首上千的战功呀?”
行人议论纷纷,谁也不信这是真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入眼的尽是茫然的脸色。
“这是真的吗?”守城的兵士眼睛滚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欢呼?”那个布衣士子挥着手臂,扯起嗓子,大声呐喊起来。
“这位读书人,这能是真的么?大汉打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斩首上千的胜仗呀!要是边将虚报,那不是空欢喜一场么?”
立时有人提出质疑。
“你好不晓事!”这个读书人朝这质疑的人一指:“大汉数十年未有如此大胜,谁个敢虚报?他不要脑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行人心想也是这理,这么大的事,要是虚报,朝廷还不查个实在的?一旦查实,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谁能有这个胆?
“先生好见识!”
“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主父偃!”主父偃一挥手,吼起来:“安陶大捷!大汉万岁!”
“安陶大捷!大汉万岁!”
洛城门的行人在主父偃的指挥下,挥着手臂,尽情的欢呼。
自从高祖平城之围后,汉朝百姓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一场胜利,一场大胜利!可是,数十年来,都没有大胜仗。如今,胜利终于来了,他们无不是尽情欢呼,无不是泪流满面,激动难已。
因为,汉朝太需要胜仗了!
喜悦好似滚烫泼雪一般,迅速传播开去。先是在洛城门附近,续而就是北城区,再过一会儿,整个长安的百姓都在欢呼!
“安陶大捷!大汉万岁!”
长安数十万百姓齐声欢呼,声浪直达九霄,声闻百里之外!
长安沸腾了!
自从萧何营建长安以来,长安第一次沸腾了!
因为胜利而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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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宣室殿。
景帝端坐御座上,一脸的肃穆,穆穆天子威严毕现,令群臣不敢仰视。
许昌一如既往的进行长篇大论的奏报,钱粮赋税之数,无一不是长而空,废话居多。
“安陶大捷!大汉万岁!”
声震长安的欢呼声传来,打断了许昌的奏报。
来得太突然,群臣听在耳里,仿如做梦,谁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景帝剑眉一拧,虎目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也是不明所以。
“安陶大捷!斩首五千余!”
鸿翎急使在几个当值的建章军搀扶下匆匆而来,兴奋的扯起嗓子,喊起他不知道喊过几千遍,还是几万遍的捷报。
“安陶大捷?”
“斩首五千余?”
他的话好象火星掉进火yao桶似的,一下子炸开了,整个宣室殿,嗡嗡作响,大臣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信这是真的。
实在是,实在是,匈奴来去如风,无从捉摸,朝中大臣更有人比方说“和匈奴打仗,就是在和影子作战,纵然壮如牛,能打得着影子吗?”
匈奴可畏可怖,不可战胜的想法,在他们心目里根深蒂固,要他们相信安陶一战,仅用两千汉军就斩首五千多匈奴,打死他们也不信,他们宁愿相信匈奴用两百人斩杀汉人五千多。
不,就是两个匈奴斩杀五千汉人,他们也会信之不疑!
“大胆!你敢虚报战功!”
不容景帝说话,许昌就面沉似水,指着鸿翎急使,厉喝一声。
“是啊,肯定是虚报战功!”
群臣附和起来。
这个鸿翎急使的性子有些急躁,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骂了起来:“你这贼贱胚!弟兄们在死人堆里打滚,在血水里洗澡,一刀一刀的打出个胜仗,却给你这贼贱胚诬陷!我打死你!”
急切之下,把手中的鸿翎急件狠狠朝许昌砸去。
许昌一介文官,哪里躲得开。更别说,他根本就不把这个急使放在眼里,哪里想得到,一个小小的急使,也有如此牛脾性,猝不及防之下,给砸个正着。
那可是竹简,急使是建章营的好手,动怒之下,出手不轻,砸得结结实实,许昌惨叫一声,眼前冒出无数的星星。
急使兀自不解气,指着许昌大骂起:“贼贱胚!你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撕开衣服,露出胸口的伤,他胸上有好几道伤口,才开始结疤,明显是新伤不久。
“瞧清楚了没有?这就是在安陶之战受的伤!”急使指着许昌骂道:“贼贱胚!我这只是轻伤!比我受伤重的弟兄有好几百!你可以骂我,决不能侮辱弟兄们!更不能侮辱弟兄们用性命拼来的胜利!”
义正辞严,骂得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