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离开之后, 玉裁的心绪却难以平静。她在榻上呆坐许久,忽然抬首道:“替我更衣, 咱们到孟姨娘那里走一遭罢。”
冬雪神色极为讶异, 脱口问道:“三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玉裁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里的神色已然极其坚定:“很多事情, 我总要问清楚才甘心。”
“可是, 孟姨娘又能知道多少内情呢?”
玉裁道:“孟姨娘也许不知道多少内情, 但是毕竟与于姨娘在一个院子里住了那么多年,当年姨娘的很多事情,如今还知道的,还愿意说的, 也就只有她了。”
冬雪见玉裁如此坚决, 也不好再多言,连忙替玉裁换了出门的衣裳, 扶着玉裁去了孟姨娘的院子。
这是玉裁第一次来孟姨娘的听涛馆, 不大的院落收拾得极其干净利索,一花一木都打理得妥当又入眼,教人看了心情也忍不住好起来。玉裁没想到孟姨娘这样似乎全心都扑在了让沈氏难堪的人, 竟然会将自己的院落打理得如此用心。
不过她没有来得及细想, 孟姨娘身边的丫鬟娟儿已经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三小姐快些请进来。”
玉裁一进屋里,孟姨娘就已然迎了上来:“三小姐今日怎么贵脚踏贱地, 倒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她一面说, 一面殷勤地将玉裁让进内室。
玉裁笑着同孟姨娘一道进了内室, 孟姨娘又嗔着娟儿:“还不快把老爷前日赏的龙井拿出来给三小姐沏上。”
玉裁闻言笑道:“没想到姨娘倒得了这个。”
孟姨娘呵呵笑了两声:“三小姐别取笑我们这些人,什么好东西三小姐没有呢。”
玉裁但笑不语,孟姨娘见玉裁不说话了,也就住了口。
待娟儿沏了龙井上来,孟姨娘就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人,然后才问道:“不知三小姐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玉裁端起茶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忽然想起些旧事来,想找姨娘闲话几句。”
孟姨娘的眼神暗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不知三小姐想闲话什么呢?”
玉裁道:“我记得姨娘当年在府里的时候,是与于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吧?”
孟姨娘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是语气却变得充满了怀念:“可不是,我们都是太太的陪嫁丫鬟,一起开了脸服侍老爷,又一起由太太做主抬了姨娘,一直到她病逝,我们两个都是住在一起的。”
“那姨娘与于姨娘的一定十分亲近了?”
孟姨娘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道:“其实也不算亲近,不过是一直住在一处,多少有几分面子情罢了。”
“哦?”
孟姨娘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紫砚那丫头,一直对太太忠心耿耿,可我却一直处处与太太作对。三小姐说说,我们两个如何亲近得起来?”
“于姨娘……对母亲忠心耿耿?那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落得个玉殒香消的结局是吧?”孟姨娘的声音里是裸地嘲讽。
“……”玉裁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三小姐到底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于姨娘是为什么会突然病逝的?”玉裁脱口而出。
孟姨娘看了玉裁一眼:“我怎么会知道?三小姐可真是问错了人。”
玉裁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装作没听见孟姨娘回答里的嘲讽:“是我心急了。不过,姨娘总不会不知道当时与于姨娘交好的人有哪些吧?”
孟姨娘目视玉裁,半晌后才开口道:“于姨娘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日里对太太言听计从的。若说与谁交好,也就是与周顺家的好些。”
“周顺家的?”
“是啊,说起来,于姨娘和周顺家的还是同乡。”
玉裁被这个消息震得呆了一瞬,才问道:“于姨娘与周顺家的是同乡?此事我怎么全然不知?”
“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当初两人是同乡,又一起在太太手底下当差,平日里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但是于姨娘过世之后,周顺家的连提也没提过于姨娘一句。三小姐想想看,这可不就是人走茶凉。”
“是啊。”玉裁附和了一句,又问道,“那姨娘知不知道,为什么于姨娘病逝之后,于家的人也就离开苏府了?”
孟姨娘想了想才道:“三小姐有所不知,于姨娘一家子,原本就不是公府里的家生子。于家也是在于姨娘跟着太太嫁到苏家之后,于家的人才到府里来谋差使糊口的。后来,于姨娘一病没了,于家人想来也是不好再在府里待下去,就离开苏府,自谋生路去了。”
“原来如此,多亏了姨娘跟我说说这些陈年往事,不然我可真是不知道这府里还有这么些关系。玉裁在这里谢过姨娘了。”玉裁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这哪里当得起三小姐一个谢字?”孟姨娘连忙按住玉裁,见玉裁不再执意行礼,方才取出帕子摁了摁眼角,“我与于姨娘毕竟是一个院子里头住了那么些年的姊妹,她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去了,我也难过的很。今日有机会与三小姐聊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算是我的运气了。”
玉裁点点头,又迟疑地问了一句:“那姨娘以为,母亲与于姨娘的死,可有干系吗?”
孟姨娘冷笑了一声:“三小姐这话显见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知道这府里的出的人命,十条里有九条半,都与那一位脱不了干系。”
“姨娘别抱怨我多心,只是这府里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