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她将亲手制作的御守放入他手心时,轻咬唇瓣,眉眼低垂,郑重又羞怯的模样,和短刀们嬉戏打闹时露出的灿烂笑容,还是为他手入时轻巧细致的动作和专心的神态,沉稳的表情之下无意间泄露出的心疼之色……都深深印刻在记忆里,清晰得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温暖的肌肤。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因为害怕和难受而哭泣时,微红的眼圈,柔软又压抑的抽泣声,将他从烈火弥漫的旧梦中唤醒。
那是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脆弱。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特殊,审神者总是格外依赖他。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本丸里可靠能干的刀剑变多了,也许是她正在逐渐长大成熟,这份依赖变得越来越稀薄。
回过神来时,转角外庭院里的对话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空气里寂静得只剩下风声。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理智回笼。抬起手臂,手背搁在额头上,隔着手套能感受到微微发烫的温度。
积累的疲倦和压力混合着此刻抑制不住的感情,仿佛重新点燃了身体里那份灼烧的疼痛。
在这场与时间溯行军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里,无数的刀剑折断在战场上,甚至有不少审神者也不幸殒命。
也许有一天,毁灭的命运同样会降临在他身上。无可避免,无可转寰。
只要拿起手中的刀,便无法拥抱她。他能给予她的,只有以命为盾的保护。
若是能看到她平安离职,过上和现世的普通少女一样的生活,就足够了。
不需要用稚嫩的肩膀承担起守护人类历史的重担,不需要精疲力尽,不需要担惊受怕。她会有很多朋友,会有能与她互相理解、温柔以待的人类恋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有神格的刀剑灵体,是可以复制再生的、专门为这场战争而制造出来的兵器。
被她的灵力赋予了人身,却对她有着无法诉诸于口的欲念,贪求她更多的温柔,甚至想要她的余生。
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臂,起身离去。
(6)
夜色仿佛浓墨沾水,晕开的黑暗蔓延了整片天空。
短刀在空中划过,白色的残光伴随着割裂空气的呼啸,与溯行军的枪兵互相冲突而飞散出火花,剧烈的冲击从泛酸的胳膊传遍全身。
他的眼眶有些发热,身上伤处的疼痛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世界传过来一般,眼里只看得见敌人的身影。
“药研哥,还是撤退吧,先回本丸……”
“没关系,还有最后一处溯行军,突击吧。”他低声说道,捂住腿上的伤口,血却从指缝中缓缓渗出。随着失血,他感到四肢发冷,原本就有些发热的头脑也变得昏沉起来。
甩了甩头,他睁开双眼。
夜色深处,从侧面偷袭的溯行军发出怪异的吼叫声,骷髅一般的手举着刀拉出一道红色残光,由斜上方挥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僵硬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失去了平衡。
“药研哥!”“药研!”
前所未有的危机使得大脑有些空白。他听到有刀刃刺破衣服,刺进身体的声音。
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用左手抓住溯行军刺进体内的刀身,生生将刀从腹部抽了出来。下一刻,用尽全力向前攻去。
短刀划出圆弧形的残影,凶厉地砍进敌人的脖子。脖子部分的骨头一下子就被切断,当头颅因此快速朝天空飞去的同时,留在地上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散落地面,化作黑雾消散。
下一刻,他脱力地闭上眼。血有些止不住,倒下的地方皆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会不会就此折断在这里……
大将……
模糊的视野里闪现过她的面容,意识逐渐坠入黑暗,仿佛被拽入了无底的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温暖传入四肢百骸。
曾无数次春雨般润泽伤痕的灵力,再次化作暖流淌过全身,驱散了所有的寒冷,意识逐渐回归清醒。
是……回到了本丸吗?
如此温柔的灵力……是大将。
药研缓缓睁开眼睛,视野里是手入室的天花板。窗外清朗的蓝天和单薄的白云仿佛从幻境之中冒出来一般,突如其来映入眼帘。照进室内的阳光明媚得让他有些恍惚。
身体像是泡在温水里,没有了灼热的高烧,只有之前重伤的地方还残留着痛觉。
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少女脸上。
皱着眉抿着唇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只是红红的眼圈泄露了她的软弱。
大将……久违地哭了。
“谢谢,大将,给你添麻烦啦。”
审神者看着躺在被褥上的少年。沉稳平淡的神色和往常别无二致,只是本就白皙的肤色越发苍白透明,好像下一秒就会像薄雪在阳光下融化消失一样。
满身的伤痕,有一些是灵力都无法很快治愈的重伤,敞开的衣衫里,腹部、手臂、腿部都缠着绷带。
之前手入时她就忍不住悄悄哭了一场,此时与他睁开的紫眸对视,又忍不住眼眶发热起来。
“药研,为什么要逞强?我说过,那种情况下可以放弃任务直接回来。要不是御守,差点就……”话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总之,以后都不要再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回想起迎接出阵队伍归来时,看到被兄弟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