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醒后,我不曾见到他惊慌的模样,原来他的镇定啊,是波澜狂涌过后的风平浪静。
用了大半碗清粥,隔了三刻钟再用了汤药。
一朝中毒,我血气亏损得厉害,精神不济,一见天色暗下了,就又想睡了,我对韦真境说:“我要睡了,你也睡吗?”
他望望我:“时辰还早。”
我没好意思说,看你照顾我非常辛苦,你身体也不好该趁早歇下才是,我心思一转,说的是:“我一个人睡不着,非得身边躺着你才踏实。”
韦真境拗不过我,自去洗漱了,吹灯来躺下。
大概是失了血的人体虚,会尤其怕冷,我在被子里缩了一阵子,竟然没能暖起来,最不争气的是,还抽抽着打起了抖。
“你怎么了?”韦真境在问我。
“没,没事……就是有点冷……”
我没想到,他会靠过来,张臂将我揽进他怀中。
方才还冷得像是快要结冰,短暂僵了半瞬后,我浑身血液都在往脸上涌动,觉得燥热了又不敢动,甚至连大口喘气也不是很敢。
“还冷吗?”韦真境问道。
他身上比我暖,还有淡淡的药香混杂着年轻男子干净的气息,我小心翼翼呼吸着,仍旧是纹丝不敢动:“不……不冷了。”
“以后不要再出去喝酒了。”
“嗯。”
他沉默片刻,轻轻地叹息了,慢声说道:“敏之做错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杨姑娘如何,也和你没有关系,人各有命,你不必为了他们而使得自己痛苦。”
我心头猛地一震,那些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言说过:“你……你怎么知道?”
“杨姑娘被太子退婚后,你带着剑去找贺兰敏之,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后来你沉闷寡言像是有心事,那回喝醉了更是不顾劝阻地执意要去司卫少卿府,我就隐约猜到了。”
韦真境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又或者,他和贺兰敏之曾经是要好的朋友,他很了解贺兰敏之,也一直明白贺兰敏之的疯狂,所以他才会告诉我,离那个疯狂的人远一些。
是的,韦真境没说错,在这件事里,我感到了痛苦,而在被独孤定辰毒害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之后,我只剩了深深的悲哀和无力:“猜到就猜到吧。我们女儿家要脸,你别说出去。”
“不会。”
“还有,我中毒的事,不要给我爹爹娘亲知道,我不想他们担心。”
“好。”
往后有几天,我间或会在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有句话我倒是说对了,我对韦真境说,非得他躺在我身边我才能睡踏实,的确,梦中惊醒,我知道他在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时常觉得又冷又怕,心里忐忑不安,我没有别人可以依赖,只有一个韦真境,所以我也不管那么多,每到要睡了,就主动依偎到他怀里,既是为了取暖,也是为了心安。
韦真境从没嫌过我麻烦,他侧身睡着,拥着我轻拍我后背哄我安睡的样子,偶尔让我想起杨庭云,幼时受了惊吓不肯闭眼睡觉,杨庭云也好似这般陪在我身边,轻轻拍着我,一声声安慰我说:“仙仙别怕,别怕了,有三哥给你守在这儿。”
这个死杨庭云,不知到底跑哪里去了。
以前杨庭云也总是跟我说,要离贺兰敏之远点儿,他的心思或许和韦真境是相近的。
他们都看出了贺兰敏之的疯狂悖逆。
我缩在韦真境怀里睡觉,悲观地问他:“为什么人可怕起来,会恶过魑魅鬼怪?”
“因为人心复杂善变。”他搂紧我两分,浅声宽慰我道,“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好好待在我身边,贺兰敏之的事已经过去了,独孤郡主也不能再伤害到你。”
他说什么我都听。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成为永远密不见光的隐秘。
而独孤定辰蓄意毒害我的事,看在安康长公主的面子上,也没有扩大,很多人不知道,看我病了多日只以为我是吃坏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