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坐得离我最远,仍然扭着身子气鼓鼓的没个笑脸,暴躁的脾气与他出自拉丁语“圣洁”的名字相去甚远,最先吐出秘密的蒂莫西是个长着黑色头发的希腊人,看起来像是个虔诚的教徒,而说话的亚瑟顶着暗红的头发,虽然鬼才知道安费杰罗这破地方在哪。但我大致能够根据鹰钩鼻的样貌特征猜测出,他也许来自大洋之滨的布列塔尼,在奈梅亨的时候,我见过不少红头发的“海角商人”。
“菲尔兹主教大人是位慈祥的老人。他掌管康斯坦茨教区二十年,在民众中有着良好的口碑和声望,那些年,康斯坦茨还是首屈一指的神学中心,甚至超过梵蒂冈的神学院。多少怀揣信仰的有志青年慕名云集,我们几个人也一样……”亚瑟的眼神迷离起来,似乎记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光景,“我是在康斯坦茨郊外的村庄遇见他们的,博洛尼亚的杰罗姆。从希腊跋涉而来的蒂莫西,还有那个自称渡海为求真知的阿德里安,来自不列颠尼亚的坎特伯雷。我们都认为,是上帝让四个生活在五湖四海的陌生人相识,这种缘分妙不可言,于是乎,就像所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会做的,我们开始了友谊,曾经以为无限美好又相互支持的友谊……
“善良的菲尔兹主教大人向求知若渴的青年敞开大门,我们在这里孜孜不倦的聆听垂训研习经文,日子充实无比。阿德里安最聪明,总能第一个背诵和领悟晦涩的圣经段落,所以很快获得菲尔兹大人的赏识,提拔他做了司钟教士,并赐予随时进入自己书斋取阅藏书的权力,身为朋友我们能做什么呢?唯有衷心的祝福和羡慕,暗地里拼命努力抄写书卷,希望像他那样轻松地明晰圣意。地位提高的阿德里安仍像往日同我们来往,帮助大家学习繁杂的教义,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上帝啊,那个渎神的叛徒!”蒂莫西神父颤抖着双手捂住抽泣的脸颊,杰罗姆紧抿嘴唇,眉头凝成一团死结。
“一定是魔鬼给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亚瑟神父肯定的挥着拳头,“若不是我无意中撞见,谁会知道兢兢业业的司钟教士阿德里安其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他会演奏一种不列颠特有的笛子,闲暇下来经常吹给大家解闷,这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可他有时候会在夜晚吹奏奇怪的曲调,有人问起,据说是坎特伯雷人思乡的倾诉,将情感寄托给纯洁的月亮,它能把你的思念带回家,大家便都见怪不怪了。有一次我外派办事,连夜赶回教堂,正好看到个外地商人躲在院墙外的草丛里,一边偷听阿德里安的笛声一边抹黑记录着,您知道,康斯坦茨是座重要的交通枢纽,往返于此的商旅络绎不绝,个把商人被优美的笛声勾起情绪爬墙偷听怎么都说得过去,可能他也是个坎特伯雷人,在异国闻得故乡的音乐触景生情,但事情远非如此简单。一年过去了,我再次外出夜归,又巧合的撞见同一个商人躲在相同的地方偷听,这太诡异了,不是吗?
“我加了小心,辗转打听到商人的名字,方得知他根本不是不列颠人,而是属于意大利的商会,于是我便对阿德里安的身份和目的产生怀疑,慎重考虑很久终于找机会向菲尔兹大人报告,起初大人认为我的疑虑完全是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断,甚至觉得我出于可怕的妒忌要陷害自己的朋友,直到他发现主教卧房密室的东西被人移动过,才相信我说的全是真话!密室里锁着历任主教大人清查出的异端文献和神秘符文,教堂众人中唯一有权自由进出主教房间的只有阿德里安!种种证据表明,他是个居心叵测的异端崇奉者,混入教堂只为盗出有异教记载的文件,那个外地商人是他的帮凶!菲尔兹大人愤怒了,指挥大家把阿德里安抓起来钉在十字架上,用尽办法也未能逼他开口承认自己的罪行,最终,这个无药可救的可怜人被活活烧死,化作一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