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号,张景义第七次来到县城公安局。
看着公安干部在自己的材料上盖上红色印章的那一刻,张景义眼泪就涌了出来。
已经出来七天了,怀着焦急,雀跃而又有一丝迷茫的心情,张景义告别弟弟,登上了火车。
中午饭点儿刚过,张景义走出本溪湖火车站,顾不得喝一口水,匆忙的奔向胡大头家。
“照丰,金宝儿。照丰,妈回来啦,给妈开门。”
院门从里面打开,两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出现在张景义面前,刘金荣看了看,确认是妈妈,哇的一声哭起来,扑到张景义怀里。
张景义抱着女儿问儿子:“照丰,怎么了?”进了院子,刘照丰在后面关了院门,娘三个进到屋子里。
屋里飘浮着一丝酒气,炕桌随意的摆在炕梢。
刘金荣搂着妈妈的脖子:“妈,我饿。”
张景义看着儿子:“照丰?”
刘照丰说:“妈你怎么才回来呀,妹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张景义啊了一声:“你胡叔叔呢?”
刘照丰说:“你走的前两天还好,他还拿了东西回来,第三天又喝多了,我把前一天剩的东西给妹妹吃了。然后两天就只有晚上才回来,昨天又喝醉了,什么也没拿回来,妹妹哭还被他骂了。他,他还想打开咱们的箱子。”
张景义扭头看了看箱子,锁还是好的,问:“他人呢?”
刘照丰说:“上班去了。”
张景义问:“他打你们没有?”
刘照丰摇摇头:“没,就是骂了,他喝多了躺在炕上我和妹妹离的远。”
刘金荣把脸贴在妈妈脸上:“妈,他好凶的。妈,我饿。”
张景义茫然的在屋里看了一圈,脑子里乱哄哄的,刘照丰小声叫了一句:“妈。”
张景义一下子清醒过来,把刘金荣递给刘照丰:“抱着小妹,咱们走。”
刘照丰接过妹妹问:“咱们去哪?”
张景义去拿箱子:“先去你庆远舅家,完了再想办法,妈把户口办过来了,不行妈去找政府。”
张景义这会儿内心无比的坚定,她要去找政府,她丈夫是英雄,儿子是英雄,凭什么没个活路?
张景义拿出一百五十块钱放到炕桌上,一百是还胡大头的,五十算是这段时间的吃住钱,费力的拎着两个箱子,刘照丰抱着妹妹,娘三个出了院子。
张景义锁好院门,锁院门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但看了看孩子,心又坚定起来。
找到公交车站,张景义已经累的大汗淋离,好不容易在热心人的帮助下上了车,买了车票,抱着女儿搂着儿子看着车外的景色,这会儿她真的想车永远不要停下来,因为她下了车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坐到终点,又有热心人帮着把箱子拎下来,娘三个靠着两个箱子站在路边抹眼泪,杨庆远家里没人。
“妈我饿。”刘金荣趴在妈妈怀里小声说了一句。
张景义抹了把脸站起来,看了一下四周,把女儿交给儿子抱着:“你就站在这里,坐在箱子上不要动,有事情你就喊。听懂了吗?妈去找找你舅舅。”
想了想,张景义来到杨庆远邻居家敲响房门,第一家没人,第二家没人,第三家,一个大妈开了门:“找谁?”
张景义鞠了个躬:“大婶你好。我是,106家的亲戚,我是他姐,前几天在这住过的。”
大妈往那边看了看:“老杨家?杨庆远家?”
张景义说:“对对,杨庆远,我是他姐姐,从庄河过来的。”
大妈问:“你,有事儿?”
张景义说:“他不在家,我不知道他单位在哪,他今天,能回来吗?”
大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今天回不回,他在钢厂上班,但是哪个车间就不知道了,钢厂有那么大,那么大一片呢,我一个老太太也分不清。那你先进屋呆会儿吧,等会儿。”
张景义咬了咬嘴唇:“那,大婶,你家里有什么吃的吗?不是我,是我两个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直哭,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买,我给钱。”急慌慌的去掏钱。
大妈往两边看了看:“孩子呢?”
张景义说:“在路边,看东西呢。”指了指那边。
大妈拍了张景义一下:“你呀,走走,领过来,把孩子扔路边你也能放心,这车多马乱的。”
大妈和张景义一起把孩子皮箱弄到了楼里,大妈又去给倒了热水,给两个孩子拿了饽饽和煮熟的土豆,张景义要给钱,大妈没要:“邻里邻居的,孩子吃一口能值个什么,可别臊我了,你也歇会儿。这是从哪来?”
张景义说:“我刚从庄河回来,回去迁户口。”
大妈问:“办好啦?这年头户口可不好迁,听说啊,户口政策要变啦,也不知道怎么个变法,反正,以后想迁更难了,听说是什么公社化集体化,我一个老太太,就是听了一耳朵,也搞不懂,反正就是,农村的就钉死在农村了,不能进城,城里的也不能去农村了。”
张景义问:“那我这刚迁出来的,还能给落吧?”
大妈说:“你手续办好了肯定给你落。听说以后要办粮票了,粮食跟着户口。按户口本办粮票,一家人一个月粮就得按着人头买,多了没有,一个人多少都是固定的。你是这边的户口粮食关系就钉死在这了,去别的地方买不到粮。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张景义问:“拿钱也买不到粮?”
大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