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嫂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边用毛巾抽打着身上边说:“弄好了吧?赶紧走,走,妹子你也去,赶紧看有什么弄回来,这什么都缺,弄点儿是点儿,过这村没这店了。”
张景义抬头看向张家大嫂:“我不去了吧?我也不懂,孩子快回来了。”
张家大嫂把手里的毛巾随手搭到铁丝上,伸手拉着张景义往外走:“磨磨唧唧的一天,你呀,真是愁人,以后个人顾个人啦,你不争不要就什么也没有,到时候你怎么弄?喝西北风啊?什么都得花钱买了,就你那点儿工分你能买个啥?不争气的玩意儿。撒冷的。”
张景义被张家大嫂扯着往外走,说:“孩子要下学了。”
张家大嫂说:“下就下,还能丢啦?屁大个村子拢共几家人?还是找不到家?老霍你快点,带不动啷当啊?”
几个干活的哄笑起来,老霍瞪了一眼:“乐个屁乐,我和她们去趟大队,你们几个撒冷点儿,还几家呢,赶紧弄了去。”
走过房间头,刘金荣背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妈,大娘。大爷。”
张家大嫂笑着在刘金荣头上摸了一把:“这是个机灵鬼。走,跟大娘抢东西去,你妈太孬了,你可别和你妈学,得厉害点,明白不?孬了叫人熊。”
刘金荣看了自己妈一眼,仰头问张家大嫂:“上哪抢东西?为什么要抢东西?没警察呀?”
张家大嫂说:“以后没食堂吃啦,个人顾个人,自己家弄没人管了,明白不?咱去队上拿东西,家里啥也没有呢,你不拿别人就拿了,你没有也没人管你。”
刘金荣瞪着大眼睛:“那怎么办呢?我家啥也没有。”
张家大嫂说:“所以得去抢啊,得争。敢不敢?”
刘金荣看了看妈妈,点头说:“敢。”
老霍在后面说:“扯特么犊子,这么小你不能教点儿好的?”
张家大嫂说:“不吃亏好好活着就是好的,这世道啥不得指望自己?不辣扯点能活下去?兄妹俩都像小张似的日子还有个过呀?”
刘金荣说:“不兴说我妈,我妈是好人。”
张家大嫂笑起来:“哟,还知道护着妈了。以后厉害点儿,厉害才不挨欺负,厉害点儿别人才不敢谈弄你,记住没?你妈是好人,可你妈太孬,你和你哥可别学她。”
刘金荣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妈妈,跑过去拉着妈妈的手说:“我和哥哥保护妈妈。不许说我妈妈。”
张家嫂子笑着说:“行,有点儿辣扯劲儿。行了行了,我不说你妈了。”
张景义看了看女儿,头发散乱的扎着,穿着土布衣裳,以前那个漂亮的小公主早就连影子都没有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张景义拉着孩子又陷入了茫然之中。这个女人,被生活和命运合力推到了今天,对未来完全就是迷茫,或者说惶恐,完全没有一点儿谱。
她这半生,一直是被安排着,被动的接受着,自己没做过一点儿主,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一切要靠她自己了,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为了孩子咬牙坚持着。
到了大队部,已经有不少家在这翻东西了,一切能用的和可能有用的都先搬了再说,没人嫌东西多。
老霍去找大队长,张家嫂子说:“咱们去找东西,找了就拿过来,让金宝儿在这看着。金宝儿,你就在这站着,不要乱走。”
刘金荣点了点头,张家嫂子拉着张景义挤了进去。
仓库里面乱糟糟的也没有个人管,大家在里面自顾自的找东西,锅碗瓢盆筷子水壶粗布棉料见什么拿什么,反正都是有用的,这时候家家什么都缺,也就是坐地户能强上一些但也有限。
张家大嫂拉着张景义冲了过去,说:“我来拿,你往外搬,让小金宝儿看堆。”
张景义就跟在张家大嫂身后,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弄,也不知道应该拿些什么。
机械的接过张家大嫂递过来的东西,拿不完了就送到外面堆在刘金荣身边,就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脸辣辣的红。
“你谁家的?你家怎么拿这么多?这是大伙的知道不?”一个一小队的社员站在刘金荣面前居高临下的呵斥。
刘金荣仰起小脸瞪着对方,两只小手揸开着护着地上的东西:“我家的。”
那社员瞪起眼睛:“你谁家的?谁让你们来拿东西的?”
刘金荣有点儿怕,眼泪就在眼晴里打转儿,但是仍然护着东西不肯动:“就是我们家的。”
那社员弯腰伸手去扒拉东西:“小屁孩子,还你们家的,东西都是国家的,你想拿就拿呀?知道这锅多少钱不?知道这布多少钱不?把你抓起来关巴黎子去。”
刘金荣过去推他,可哪里推得动一个三四十岁的壮爷们。
男的拿了个锅起来反复看了看,又找了找盖子就要走,刘金荣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我家的,不许拿。还我。”
男的甩了几下腿没甩开,把锅交一只手里,另只手过来抓住刘金荣的后脖领子往开扯:“信不信我削你?撒开。撒开听着没?”
刘金荣小脸弊的通红,两只手死死的抱着男人的腿:“我家的,你放下。”
男的扯了几下没扯动,有点恼怒:“你撒开听见没?惹我削你了啊。”
边上有社员看不过去:“老六你长能耐了,跟个这么大的孩子来劲儿。”
老六说:“我怎么了?你看看她这拿这些东西,凭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