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雾气萦绕在周围,扑打在脸上有些刺痛,远处县城里的灯光如同星点一般闪烁,但那微弱的光线却是照不到这边来,在他的身前,是一条略略泛白的河流,水流算不得多湍急,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轻轻缩了缩身子,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就是一件呢子外套搭上了肩膀,他双手交叉握住外套扣子的两侧,往胸前紧了紧。
他叫王山岳,是山塬县县委书记、人大主任,二十年的从政经历,一路杀伐,踩着无数人的肩膀走到了现在的位置,见识过许多妖孽诡异的政治斗争,也做过很多为民谋福的事情,当初他担任镇党委书记的那个乡镇,如今他回去的话,很多人都会热情地迎接他,包括那些受过他福泽的民众……前任郑书记的手段他见识过、学习过,以前山塬县的妖孽人物张善水,他也见识过,对方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他学不来。
但他坚信一点,行的正、站得直,就能让自己无懈可击。
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这个冬天,作为县委书记的他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那个年轻人啊!
一张干净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有时会被一脸平淡的表情取代,就这么轮换、交叉着……他很难真正说清楚对这位年轻搭档的感觉,原本以为能看透一些他的所思所想以及所求的东西,但几天时间下来,他才发现。他看到的,是事实,但事实之外总会出现意外,对方一直藏着后手。那是他看不到、想不到的。
从兜里的烟盒中取了一支烟出来,在夜风的吹拂下,打了好几次火才将烟点燃,香烟上面燃烧着的那一点猩红。在寒夜中是如此的醒目,他就这么看着,又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他才刚接任山塬县县长半年时间,当时的郑书记对山塬的掌控也和他现在差不多,应该说还要差一点。他联合了一众常委,也是在一个大项目上逼迫郑书记不得不召开扩大会议,用众多分量并不重的意见来将项目否决,项目没通过。可他却算得是赢了一局。
当时卡下这个项目之后。郑书记气急败坏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回想起来,会发出一些微笑。
同样的一幕在山塬县委重演了。这次来得更快更迅捷,更加诡异……诡异之中蕴含着一把更加方正的利刃:大义和道德底线。
面对着这些东西。没人敢去反驳,也包括他。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截流而已,情况或许不会像刘太平所说的那么严重,但他仍然不敢去赌。捏着鼻子认输,表现出了一把手应有的气度和风度,但内心里,还是感觉不好受。
一个星期,确切来说只有四天,从那位县长上任到现在只有四天……太快了!
脑子里有些乱,他轻轻吐了口气,热气在寒夜里化作淡淡的薄雾散了开去。他心中苦笑一下,对方这个连环的局是无解的,诡道之后暗藏正义,这样一剑突然冒出来,无人能躲闪……
他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位背景深厚的县长,可最终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手段,一环一环、一环一环地向他、向所有人套了过来。
所有人都被套进去了。
从一开始,对方勾画出环城河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笑,口中念叨着“杨县长第一手出炸弹”的诙谐话语捧腹大笑,有人开始暗自推动,其实是被他引诱着打出推手,到后来的恍然惊觉,认为对方是在挖坑让他们跳下去,其实,都是烟雾。
对方的算计中,只有他才是目标,其他人都只是陪衬,只是烟雾,有没有都无关大雅。
那天晚上的警笛声响彻全城,到后来邱志高的异样,使得他对邱志高失去了信心,不得不召开扩大会议……
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在扩大会议上将项目强势通过,踩着他、踩着县委其他领导的脸面立威,将诡道散去,最终是堂堂正正地立威,令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张应华、张劲松等人的附议,这个项目也同样能过,这些人……在他的计划中都是可有可无的。连个锦上添花都算不上,或许,在那人的定位中,他们只属于摇旗呐喊的散兵游勇!
包括在会议中顶了他几下的邹坤,他都不用反驳,不用做出任何表情,结果一出来,邹坤当时的表演就成了小丑!
他提出的新规划预算,正好和县财政的资金相当,这就踩了所有人的脚,所有人都会反对,然后就这么一步步被套了下去……
嘲笑了、讽刺了、不屑了,等到最终结果出来,这些嘲笑讽刺瞬间就被震荡开去,声望、威望也瞬间就反弹到了顶点。
这种手法,他想不到,也做不来,甚至不敢这样做,即便是想复制都复制不了,因为他找不到最终那占据大义的神器,无法给他必胜的信心。
这种东西,太难找了。
那位县长,还没满27岁,与他的侄子年龄相当。转头看了无声跟在后边的年轻人一眼,再往后,是缓缓跟着的汽车……
他伸手对年轻人招了招:“来,我告诉你整个事件的经过,其中有些东西,是张副书记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我不知道你能从中领悟多少,或许就算是领悟了,也无法复制出这样的手段来……但这么经典的局,不说出来,我心中堵得难受!”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苦涩和无力感。
“……整个事件中真正发挥作用的只有三个人:杨县长、周主任和周副局长。其他的包括刘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