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出声的妃嫔声音娇软,慵懒迷蒙,燕潆焘矜着礼数,借着额前碎发掩饰,不着痕迹的抬眼觑了一目。
秋香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绯罗片金缂丝大袖衫,玫瑰紫芍药花团金的上襦,并着一条流彩暗花福寿连绵云锦披帛,周身富贵高华的气度自然不必言说,眉目流转之间足以称得上倾国绝色。九鬟飞仙髻鬟鬟分明,赤金翟凤珠冠镶嵌的红宝石光芒璀璨,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流苏垂到白玉似的脖颈边,映衬着坠碧玺八宝璎珞圈,珠光宝气中是难以描摹的风情万种。
锦贵妃郗氏,当今皇帝澹台澄浅邸之时的侧妃,与当今的皇后娘娘叶欣妍同居侧妃之位,入宫之时封锦琦夫人,不足一年就登临贵妃之位,三皇子澹台玮和二公主的生母,原来是这样的艳绝天下。
叶欣妍与郗管彤相识多年,因为长子的缘故自己是皇后而郗管彤是贵妃,心里隐秘的胜负yù_wàng历来让叶欣妍对于郗管彤或多或少的逾礼之处视若未闻。况且皇帝确实偏宠郗管彤太多太多,叶欣妍一般情况之下也只能选择暂避郗管彤的锋芒。但是今天在新进宫的女官面前,叶欣妍自然不肯落了自己的半分面子,保养甚好的手轻轻一抬,燕潆焘和卢燕还面前就多了一个锦盒。
叶欣妍眼角的余光瞥向郗管彤,带着掩藏在端淑外表下的不屑和倨傲:“贵妃侍奉陛下多年,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躁。女官初次进宫,本宫自然备下了赏赐。这两方端砚品相甚好,你们两个用着,愿如此砚的端方明秀。”
“是,微臣写皇后娘娘恩典。”燕潆焘和卢燕还异口同声的谢恩,燕潆焘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浓。
“端砚为”四大名砚“之首,质地紧密细腻,皇后娘娘真是好大的手笔,妾身见识了。”郗管彤拿着帕子掩口,轻笑之间风情万种,“皇后娘娘珠玉在前,妾身也不好藏拙了。扶桑,将本宫给两位女官的赏赐拿上来。”
“是。”立在郗管彤身后的扶桑捧着锦盒递给燕潆焘和卢燕还,两人忙不迭的接过,又听郗管彤娇笑一声,“本宫没有皇后娘娘大气,只好从妆匣里挑了两块翡翠,都是本宫当年入王府的陪嫁,两位女官且看看喜欢不喜欢?”
锦贵妃话儿赶话儿的催着,燕潆焘和卢燕还只好当着诸位妃子展匣一观,老坑冰种的翡翠色正不邪,色阳悦目,纯无杂质均匀一致,显然不是凡品。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微臣等不胜欢欣。”燕潆焘还未开口,卢燕还已经行礼谢恩,燕潆焘眉间轻轻滚过薄愠,随着应了一声。
“喜欢就好,都是年轻鲜亮的小姑娘,坠着这样的翡翠也衬你们骨子里温润雅致的气质。”郗管彤远山眉轻轻一扬,侧首把玩着春葱一样的指上双喜字錾金绿松石戒指,眼尾勾勒的金粉盖住了并无温度的眼神,“淑妃呢?淑妃历来是陛下后宫里的一朵解语花,不知道预备了什么?”
“贵妃姐姐的赞誉妾身实在不敢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贵妃姐姐倾国倾城,妾身不过是蒲柳之姿,就是读了几本书,得了皇上的怜惜罢了,哪里担得起贵妃姐姐这样说呢。”安如素轻轻的勾起唇角,沧海遗珠是莹明的目,瞬息流转冷峻的辉光,压在密实的鸦鬓之下,累丝镂鹤羽的掩鬓是一对成色极佳的白玉,恰正好是偏首显的发愈乌,这样的娩柔多情将眸中的嘲讽生生的化成宁静淡雅。玉色绣折枝花大袖衫下的柔荑抬了抬,身后的墨韵碰上锦盒一对:“妾身不敢与皇后娘娘相较,也不似贵妃姐姐有这样好的物件儿,只是预备了一对笔洗而已,还请两位女官笑纳了。”
燕潆焘和卢燕还各自领了一个汝窑天青釉圆洗,天青色秀雅别致,如同安淑妃一般,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谢恩的话重复过一遍,燕潆焘嘴里却隐隐发苦。不说入宫的女官,便是新入了宫封了位份的小主,怕也遇不上诸位嫔妃一个个排着赏赐的情形。燕潆焘本以为今日只是单纯的拜见,如今总觉得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诡秘复杂。
“淑妃姐姐这话便是极自谦的了,当年建宁郡王出生的时候,陛下可是亲口赞誉子肖母,定然孝顺广德呢。”隔着一个鸡翅木的座椅,如妃轻飘飘的一甩帕子,轮廓更深的眼底显而易见的不认同,“今日德妃和贞惠夫人不在,倒是轮到妹妹我了?”
“如妃可真是性急,德妃不在,贞惠不在,眼看就瞧不见琳妃了?”郗管彤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如妃的脸僵了一僵,竟是起身向琳妃屈膝告罪。
琳妃?
燕潆焘神色须臾转暖,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并无人察觉。
燕老夫人白妙如便是出身白家,按着亲缘算一算,应当是琳妃的祖姑母。燕潆焘还未再觑一眼琳妃,坤宁宫凤穿牡丹的鲛纱帘儿就被掀了起来。
“奴才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请各位娘娘安。”马永祥进门就先行问礼,向着满屋的嫔妃行了周全。
“马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皇上这是下朝了?”叶欣妍眯了眯眼。马永祥可是皇帝身边最贴心的内监,这会儿不早不晚的过来是打算送什么话递什么消息呢?
叶欣妍还未想通其中的关窍,安如素大袖衫底下的手却悄无声息的捏住了帕子,眼神递过去,墨韵极其有眼色的先行退了下去。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已经下朝了。”马永祥乖觉的回话,多的是一句也不肯提,皇上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