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大不相同。
少女只怔呆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盈盈跪下,俯首叩拜。
“女儿见过父亲。”
阴重玄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起来说话。”
……
虞璿实在没有想到,公子丹朱召她前来,竟会见到了此生的生父。
虽然素未谋面,但体内血脉强烈的呼唤共鸣,绝不会错。虞璿几乎是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体内所含的鲲鹏血脉,正是来自面前这个男子。
这还是虞璿首次在面对一个人时,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压力。并无针对,仅仅只是存在着,便予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强烈压迫感。
这个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冷漠和高不可攀,而第二眼,才能注意到那英俊得毫无瑕疵的面容,近乎完美的身形姿态。
仿佛混沌初开时的神祇,自黑暗中俯视即将苏醒的万灵,不带丝毫感情的偏向。
只不过,在虞璿叩拜之后抬头,却只见对方神色温和,并不见那种至高至上的无情冷酷,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待她起身后,阴重玄却微微点头,赞道:“好桀骜的丫头,不愧是我亲生之女。”
虞璿略弯了弯眼,“父亲此言何意?”
阴重玄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待虞璿坐定,才开口说道:“妖族最重血脉,上古妖族血脉中,天然的压制最是严苛。纵然是你长姐,在我面前也难以从容,你却还有空在心里转着鬼念头,由此可见。”
虞璿噗嗤一笑,“父亲这算是夸赞女儿,还是训斥呢?”
阴重玄瞅她一眼,道:“皆不是。”他伸手面前虚按,道:“时间紧迫,借了丹朱之地与你一会,实有要事,无空闲扯。”他也知魔婴桀骜,实是因为一出生便背负弑父原罪,六亲不认,无法无天,却不能将表面上的温良柔顺当了真。乍见面时略一试探,便知这女儿虽然磕头认父,心中怎么想可大不好说。不过这也是他意料之中事,也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阴重玄直截了当,便将来意说出。
虞璿也敛了神色,道:“父亲请说,女儿洗耳恭听。”
阴重玄正要开口,转念又问道:“你对自己身世,知晓多少?”
虞璿并不犹豫,便道:“母亲身份八成已定,之前却不知父亲是谁。丹朱前辈倒是曾问过我是否复姓归塘,父亲可是从南海来寻我的?”
阴重玄闻言皱眉,“你不知我是谁?”
虞璿眨了眨眼,略觉疑惑,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顿时恍然大悟,“父亲是北冥帝君?”
阴重玄微一点头,道:“正是,你是为父最后一个孩儿。”他微微喟叹,“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听信尔母花言巧语。其实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将希望寄托在区区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儿身上,岂非缘木求鱼?”
虞璿忍不住问道:“女儿虽不懂无生道的法术,却也自家人知自家事,魔婴是天下至阴至邪之物,成胎出世,不利阳尊,为何……为何……”
阴重玄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还好端端活着?”他淡淡一笑,道:“因为为父在你出世之前,抢先杀死虞明月,剖腹取子。饶是如此,付出的代价也自不小。”他提到虞明月时,语气纯是冷漠,仿佛提到一个陌生人一般。
虞璿不好接话,只默然倾听,无生道以秘法孕育魔婴,等若是要男方的命,阴重玄对虞明月全无感情,也自理所应当。
阴重玄又道:“当时我同虞明月约定,只容许她怀胎三载,届时无论如何,孩儿须得交我。三年后剖出胎儿时,果然因为孕育时日不足,三魂七魄未成,只残留一丝神魂,和死胎也差不许多。我大失所望,但也不敢冒险继续下去,只得将死胎带走,指望以自身神魂温养。哪知四十年后又冒出个你来,我才知晓,当时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瞒天过海,抽走你的神魂,躲过了我的耳目。”
他注视着虞璿,道:“你魂魄勉强稳固,肉身却实是七拼八凑,看似活人,其实形同傀儡。我对魔道法门所知不多,也不知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手脚,但无论什么手段,天劫之下,自然烟消云散,但凭你眼下这种状况,想要渡过天劫,至少也需百年之后。”
虞璿听得心服口服,她也知肉身不妥,虽然第一次靠着公子丹朱给予的桑果,激发血脉,算是逃过一劫;第二次又是在须弥界中,仗着气运之钟,结成元婴,其实她对自己的根基并不满意,指望日后再用水磨工夫慢慢补全。“请父亲指点。”
阴重玄袍袖一展,手里多了一方尺许的水晶棺,内里躺着一个小人,身长仅七寸七分,容貌体态,同虞璿一般无二。
阴重玄将水晶棺递过,道:“这才是你真正的肉身。”
虞璿心情十分怪异地接过这小巧的水晶棺材,一入手才知施加了须弥芥子的禁法,实则有七八十丈长。水晶棺离开阴重玄之手后,原本在棺中沉睡的少女,顿时身形模糊起来,仿佛处于虚实之间,而一个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影子重叠其上,时淡时浓。
这鲲鹏虚影甫一出现,虞璿便感到了一种极熟悉的气息,仿佛洪荒巨兽,凶暴戾恶,但偏又给她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这就是她自己的肉身!血肉相连,神魂牵系,有了这具肉身,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她。
当初吞噬归塘一秋的三太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