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未落、梨花争艳, 一个灼灼兮惊鸿照影来, 一个偏偏然余香乍入衣。美得各色, 却同时惊艳了昆明城里那一方庭园。
约摸申时三刻的光景, 这园子里将近一百来张的桌子便已快坐满了,只有正中央五六张空着, 上头立着个贴了“定”字红条的牌子。
阿沅拍了拍飘落在肩头上红白相杂的几粒花瓣, 抬脚踏进了昆明城最红火的戏园子——闲庭居。
“花生、瓜子儿、葱油粑、核桃仁!公子爷, 来一份儿吗?”
阿沅将将踏进园子, 便被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娃拦住了去路。抬眼一瞧才发觉这顶着个篮子卖吃食儿的小男娃拦的不是她, 而是身后的莲踪和荼语。
荼语给那小男娃几枚铜钱换了袋炒瓜子的空档, 阿沅扫视了这偌大、热闹的戏园子一圈。
偌大又空荡的戏台上放了一张半桌、两个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们确实是来得早了, 离开锣还有一段时间,可举目一瞧也已是没了座位。
这闲庭居不知是何缘由歇业了三个来月,一个多月前这位红透昆明城的满庭芳被黔国公沐朝辅请动了一回后便继续没了信儿, 大家伙等了许久才等来满庭芳今儿个重新开锣, 故而早早地便等在了闲庭居,为的就是再次一睹芳华。
一转眼,先前空着的几张桌也陆续来了客。阿沅皱眉抬手挠了挠眼角,正寻思着是不是得弄张长点的板凳, 却见莲踪抬手招来了一边的看座人。
只瞧得莲踪非常大方地从袖袋里摸出了个银锭递暗下给了那看座的, 看座的立马便点头哈腰将三人引到了中间尚空余的一张桌前。
三人一落座便有小厮端上三盏三才杯、四盘干果、三碟蜜饯。阿沅抬起杯子、揭开杯盖, 一阵清香如雨后朝露热腾腾扑鼻而来, 阿沅很是受用地拿盖子撇了撇面上的浮沫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嗯, 上好的满堂香。”
荼语也尝了尝茶汤,遂很是满意的同莲踪道。一旁的莲踪则笑着点了点头。
饮了口茶,杯子才放下,满堂闹哄哄的声响却突地静了下来。
锣鼓一响,阿沅抬头,只见那后台袅袅娜娜步出个角儿来。
兰花玉指纤如葱白,桃花眉眼脉脉含情。指头一拈、朱唇一启,清丽的嗓音便如潺潺泉水流入阿沅耳际。在似水若风的行腔中,满庭芳缓缓投下右袖,顾盼间又渐渐地投下左袖,这景似梦非梦、亦幻亦真,柔情蜜意的曲调唱词尾音一转竟还勾出个荡气回肠。
美,极美。阿沅虽不怎么懂戏,可隔着这身花衫头面仍能辨出眼前俨然是一位气质脱俗的翩翩公子。这满庭芳不愧为是让昆明城权贵富贾们都甘愿一掷千金的绝色,也不愧是让女人丢魂失魄的佳人……
思绪间阿沅又伸手准备端起茶水润润喉。
忽而锣鼓一顿、一转,台上满庭芳悠悠将双袖一抛、凤目一垂。
“今生难得有情人,前世烧了断头香……”
啪!阿沅闻声蓦地一怔,将将端离了桌面的杯盏便离了手,茶汤霎时从杯子里淌了出来。
阿沅动作不大,但却让台上的满庭芳朝她这里默默瞥了一眼。
莲踪不动声色地招来了一旁的小厮,小厮立马猫着腰把阿沅身前的茶水擦干净,继而又给她重新上了一盏。
荼语显然也发觉了阿沅神情中的异样,正准备凑过身去同莲踪耳语几句,余光却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看上去颇为熟悉的人一身男装却忘了摘掉耳垂上两个芝麻粒儿大的银耳钉,如此一个作男装打扮的清丽姑娘独自一人扎堆于男人堆里同人挤一个板凳,被识破了真身不被调戏就怪了。
比如现在的沐朝华,此时一身男装的她正被几个登徒子围在了园子门口,似乎陷入了危局却又不敢明目张胆露了身份,此时急得直跺脚。
荼语额头的青筋不由地爆了爆,眉间一点朱砂已经埋在了紧皱的眉头里。
“既然担心,那便去吧,瞧你眉头皱得。”莲踪未看荼语,只径自戳了口茶带着笑意轻声道。
“这不是担心,嗯……是道义。”荼语撇了撇嘴,掩住了眉目间一丝担忧之色,随即起身便朝沐朝华的方向行去。
阿沅一门心思沉在眼前的满庭芳、死去的孙家小姐孙瑛和尸变的张颜身上,竟也没注意方才离席的荼语。
莲踪眼波流转间捕捉到了台上满庭芳有意无意往他们这桌顾盼的目光,遂不动声色地将杯子盖上放回了桌上,似乎也同他人无异,径自沉浸于戏中。
荼语越过挤挤囔囔的人来到那群围住了沐朝华的登徒子身后,看着被一群男人围住、只见着个头顶的朝华,心中久违的怒意不知怎的“噌”一声便烧到了头顶。
“你的脑子呢?”荼语沉着声,带着怒意朝人墙内的朝华道。
朝华听到了荼语的声音,一个欢喜连忙踮起脚尖,试图将视线越过眼前这些人,好将荼语看个实在。可是踮脚没用,于是便蹦跶蹦跶着道:
“你,你怎么才来!”
蹦跶着望清了荼语后,朝华还不忘补上一句:
“喂!我早说了,我相公在里头呢,给他瞧见了要你们好看!”
荼语闻言,脑门上的青筋更爆了些许。于是抬手抚了抚额头,道:
“堂堂沐府小姐,竟拿这几个小流氓束手无策……”
几个小流氓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于是其中一个又黑又壮地便鼓了鼓胸,龇牙咧嘴地朝荼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