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推二而得三。老鬼, 看来其余几枚心脏的位置你也已心中有数。”
荼语看着莲踪侧颜,敲着下巴笑道。
莲踪抬头看了看夜空高悬的月, 嘴角擒着抹似有若无的笑, 轻声道:
“六十载一遇金碧交辉, 日月临空、阴阳颠倒。呵, 原来是有人想在这一天靠这个阵法替将死之人续命呐……不知这将死之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要以人命为祭、以一座城为道场,为的就是给他续命。”
阿沅闻言回头看向若有所思的莲踪, 心想这六十年一遇的金碧交辉之象她是听过的。昆明城南城门崇正门前东西两侧各立着两个巨大的牌坊, 东为“金马坊”、西为“碧鸡坊”,纵三丈六尺、横五丈四尺。相传每隔六十年便会有日月凌空的异象, 那一日金马碧鸡两座牌坊倒影会因为日月凌空的天象而相互交叠,故而被称之为“金碧交辉”之象。
不过, 阴阳颠倒、替人续命之说阿沅却是听得有些不明白。
“先生,人的生死向来只能任由天命。难道生死真的可以被逆转吗?”阿沅问道。
“天命本不可逆,可有些人明明知道却偏偏愿意付出代价只为一改天命。只是费尽心力一场他却始终没看明白, 成或败,亦是天命。无论怎么逃,人终是难逆天的。”
莲踪语气极淡,默默收回望向皓月的目光, 莲踪又道:
“走, 我们去向国公爷借几个人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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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五年二月二十九, 昆明城一大早便阴雨绵绵不断, 打落了一树树盛开的海棠, 在青石板上铺了浅浅一层殷红。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断断续续整整撒了半日,撒得人精神头也像这天一样绵软。申时左右,三市街上的小贩便将摊子收拾妥当纷纷准备赶早往回走,只几家铺面还旗幡未撤半掩着门。
莲踪问黔国公沐朝辅借了六个属相为虎的壮年府兵,在崇尚门前的忠爱坊下每人手持一面铜镜错落而立。铜镜周身雕着瑞兽,将将能挡住上身。
阿沅在莲踪的吩咐下手持先前从沐府槐树下挖出的狼头木钉,立于六名府兵之首将莲踪先前的嘱咐又细细回想了一遍,表情也不禁肃穆了起来。
莲踪同荼语交代了几句,刚一转身便看到了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里木钉的阿沅。
这样的阿沅,有些可爱。
莲踪走到阿沅身前,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俯身在她耳边道:
“没事,有我在,不必慌张。”
阿沅被莲踪揉了揉头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抬头便见莲踪一双凤目带着柔柔的光看着她,遂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莲踪莞尔一笑,一腾身便落在那崇尚牌坊之上。
只见高高的崇尚坊顶上莲踪敛了笑,双目悠悠闭上,双臂缓缓抬起,手掌翻转间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已被他置于掌心。薄唇微启,莲踪似是念起了什么诀儿。几乎就在一瞬,原本被乌云闷着的太阳忽而从云层里探了个头。
六名府兵一见这情形,立马振作起精神各自抱稳胸前的铜镜,站定位置目不斜视。
阿沅也在自己位置上站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知何时,空中已悬起了淡淡的月影,与将落未落的太阳两相对立,正是应了那一番“日月当空”的景。
“阿沅!”正在阿沅回神低头的一瞬,荼语便唤了阿沅一声。
阿沅闻声将手里的狼头木钉高高举起。
就在此时,空中日月忽而像炸开的焰火一般光亮忽而一闪,在莲踪手里的铜镜上聚合出一道光线,那光线继而投到了第一面铜镜之上,又经几面铜镜折射于为首的阿沅处。
只见那光线投于阿沅手中狼头钉的一刹,狼头钉上镶嵌着的宝石便投射出一道碧绿的光线,光线直指昆明城北的方向。
一旁的荼语见状飞速在纸上用朱砂画出了七个点。
阿沅心里多少有些焦急,因为之前莲踪说过,金碧交辉如同昙花一现,荼语必须在这天象消失前完成一个什么标记方能推演出第一枚心脏所藏的位置,继而验证他所推其他心脏的位置。
思及此,阿沅举着狼头钉悄悄回头朝莲踪的方向瞄了一眼。
这一眼,阿沅竟看到了东西对立的金马坊与碧鸡坊像是被两束极强的光从不同的方向照射着,两座牌坊投于地上的影子竟然渐移渐近,缓缓相交。原本坊顶的金马、碧鸡金雕在这影子里交相辉映,如金鸡立于马背。
而此时,雕梁画栋的崇尚坊顶,莲踪一袭白衣、衣袂翻飞,他仿若神祇一般立于金碧交辉之中,垂目看着眼前这一整座城。
“老鬼,圆通寺!”此时,荼语忽而惊喜地扬声喊了一句。
阿沅急忙转眼看向荼语。荼语欣喜地收了手里的纸笔,朝莲踪地方向跑过来。
阿沅收回手又一转身,此时的莲踪已经收了手里的铜镜,而方才金碧交辉的景已不见了踪影,仿若所见只是幻象。
莲踪旋身纵下落在荼语跟前,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张,仔细看了看上头标记着的几个点。
“原来是圆通寺。”莲踪轻笑一声,将纸张折起放入袖袋内。
“神、神仙!”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阿沅匆匆转头。只见三两而立,十余个平民模样的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准确说来,应当是看着莲踪。
忽而,这其中的一人便朝着莲踪的方向跪了下去。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