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戒卫一如往常般森严,有了先前随叶莲踪小住沐府的经历, 阿沅对何时从何处如何避开巡逻的府兵侍卫有了经验, 故而虽是白日她还是循着先前的记忆一路避开成队府兵进了沐府内院。
今日沐府内院黔国公沐朝辅日常起居的小院似乎有些不寻常,小筑门紧闭着, 门口只对站着四个带刀守卫, 木门紧掩的厢房内黔国公沐朝辅似乎正在与人谈笑。
阿沅扫视了院内四周一圈, 将心一沉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闭上眼。三年前那场大火复又在眼前烧起,自眼底直烧进心底……
蓦地一睁眼, 阿沅纵身一跃便落在了小院内。
四个守卫发现有人入侵, 第一时间拔刀指向了面前的阿沅,再一瞧阿沅手里拎着的黑布包裹的物什,四人瞬间便露出杀意。
“什么人, 胆敢擅闯沐府!”为首一名护卫高声喝道。
厢房里的人似乎听到了院内的动静,方才交谈的声音立马戛然而止。
阿沅看了看眼前四个护卫,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手里的刀,最终落在了厢房房门上。
“禾氏孤女阿沅,恳请国公爷重查云南卫右卫指挥使禾丰通敌叛国一案!”
阿沅手拎黑布包裹的人头,一字一句波澜不惊, 却是铿锵有力。
四个护卫见了阿沅这阵仗,一时面面相觑, 随即边做防御架势边将目光投向了身后正被拉开的厢房门。
厢房门被人拉开, 阿沅余光瞥见屏风后似乎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人起了身, 绕过屏风便出了门来。
这人正是黔国公沐朝辅。
阿沅默默抬起头便撞上了沐朝辅一双神情复杂且暗含探究的眼。
沐朝辅眯着眼,一手摸了摸唇上的胡须,一手规律又缓慢地拨弄着手里的翡翠珠串,目光流转间将阿沅从头到脚慢慢地、细致地打量了一遍。
此时的阿沅已经除去了脸上的伪装,现在的她,沐朝辅便也不难认出了。
似是经过一番打量后认出了眼前这丫头,沐朝辅不禁瞪圆了眼睛,手上转动珠串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可这惊中带怒的神情只一晃便被沐朝辅藏了回去。望着阿沅将语调微微一扬,沐朝辅问道:
“你是禾丰的女儿,禾阿沅?”
“是。”阿沅迎着沐朝辅的目光,沉声回道。
“我记得三年前你父私通外敌拒不受捕,而你母亲亦是拒不认罪,带着府内家眷负隅顽抗杀伤了前去捉拿她的官兵,最后引火**了。那场大火下的禾府可是无一人生还,怎的现下你却完好无缺地站在了本公面前?”沐朝辅复又转起了手里的翡翠珠串,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的道。
阿沅闻言,暗自咬了咬牙,默默将手里的人头扔在了地上。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便停在了沐朝辅脚下的台阶边,裹着它的黑布也随即散了开来。
沐朝辅见状默默退了一步,目光警惕地盯着地上血肉狰狞的人头。
四个护卫见状立马便要拎刀上前攻向阿沅,可刀才拎起便被沐朝辅抬手制止了。
似是盯着那颗双眼圆瞪鲜血淋淋的人头暗自琢磨了片刻,片刻后沐朝辅抬眼看着面前的阿沅,薄怒难掩地道:
“你,杀了朱诏?”
阿沅未回沐朝辅问话,只是径自俯首垂眼一字一句道:
“嘉靖二十二年,右卫指挥使禾丰被国公爷派往澄江府执行密令,接到命令的当天夜里禾丰便动身前往澄江府,走得太匆忙就连他夫人都不知晓他到底要去完成您交代的什么任务。因为任务隐秘,所以他选择了被他视若手足的部下千户张三、王午……”
说到此处,阿沅瞥眼看了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头,接着道:
“还有朱诏……与他同行。整队人马精简不过三十人,就这么连夜赶往了澄江府。”
言至此处阿沅将眼一抬,直视着高高在上的沐朝辅,继续道:
“本是受命去完成国公爷交代的差事,可没成想进了澄江府境内禾丰便被指与缅甸东吁势力暗中往来,这一切的指控甚至都还没有对簿公堂禾丰便被国公爷下令私自于澄江府境内斩首处决了。草民想问一问国公爷,纵然沐府只手遮天、权倾一方,可事实真相还未查清国公爷便草率处死了一名大明朝廷命官。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沐朝辅闻言,眼神余光几不可查地朝身后厢房内的方向扫了一扫,遂上前一步目光犀利地盯着阿沅道:
“指挥使禾丰私通外敌证据确凿,腾冲卫截获的他与缅甸东吁势力往来的信件上清清楚楚印着他禾丰的印信,他亦是拒不受捕才被手下三人错手杀死,并非本公授意将他处决。你这个小女娃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公面前信口雌黄。”
阿沅嘴角几不可查地挑了挑,随即从怀里掏出了先前在朱诏那里截获的、画着百日红花血痕的信札,以上呈的手势将信札举过头顶,扬声道:
“草民不敢。当年朱大人三人究竟是不是错手杀了禾丰,一切自是无从考究。可是,昨日草民在朱大人宅邸截获了他与缅甸东吁势力往来的信件,正欲询问细节时朱大人却被人灭了口。草民一介女流不懂朝堂政事,但却知晓官员私通外敌乃是动摇国本的大罪,故而特将证物——此信札及朱诏的人头带至沐府,请国公爷过目!”
沐朝辅上前一步,眼眸如乌云闭月一般沉了沉,遂缓言沉声道:
“被人灭口?不是你为了寻私仇把他给杀了的?”
沐朝辅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