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之前最喜欢的钢琴,云落之夜,还有你所有的演出服装,项链、耳环、腰带,当然还有鞋子,鞋子总是最重要的……”
“你会答应我的,希瑟。”
克莱尔了解她,远胜于她自己。
她最爱的,始终,只有自己。
她的骄傲,根本,不允许委屈。
她只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女神,凡人只能亲吻她恩赐的指尖,从不能占据。
她总会离开。
她只会抛弃。
安德里亚,也只是过去而已。
你会答应我。
“我写了新的曲子,确实想演奏一次。”
希瑟拿起了勺子,轻抿一口浓汤,偏偏竟闻到了某种醇烈的酒水味道。
帐外,是谁牵着一匹狮鹫,静静地站在原地。
紧实的门帘,被凛冽的罡风吹得微颤,只能看到外头篝火、层层叠叠地勾勒出了一抹的浅影。
模糊,冷清,随风飘摇。
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喝茶了?
醉了么?
等谁呢。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狂风吹乱她的发丝,却无法带走她彻头彻尾的凉意。
她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却坚持着、倔强着、仿佛等待着答案。
今天,没有倾盆大雨,也没有万里无云。
她没有脆弱难过,也没有狼狈不堪。
今天,她换上了好几日没有穿过的正装,素白的衬衫、袖扣、一丝不苟,带着马刺的军靴、泛着锃亮的光泽,绸缎系紧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瘦了许多的脸上,线条利落,棱角分明,愈发的英气、挺拔、硬朗。
她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杀伐之气,笃定之中,不复当初的清澈。
她不再笑了。
今天,她就像是一个喉已哑、耳已聋的人,说不出,听不到,却还想着至少站到你的面前,至少,能看看你。
就像一个输尽身家、一无所有的人,明明骨子里已经坏透,却还想着要整整齐齐地见你,至少,在你眼里。
今天,她走了好多路。
做了好多事。
喝了好多酒。
醉了的时候,才知道——
今天,想起你,好多次。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等着谁,叫她的名字,却不前进,不开口,木然得像个傻子。
阿布在她的身后,不耐地刨着土,冲着帐边的一只纯白独角兽低吼。
独角兽的背上,负着一柄双手大剑,典型的骑士装备。
使团里,没有人的坐骑是独角兽。
希瑟没有坐骑。
她,总是有人守护。
不是么?
是不是守护她的人,都要有相似的笑容呢?
果然,我才是呆子……
不是么?
“安德里亚,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索菲亚的声音,宁静柔和。
“明天就要抵达静碧,有些事情,我还要拜托你。”见她不答话,公主又走近了几步,眼神里,却多了些关切,“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是最近太累了么?”
她轻轻地挽着女骑士的臂弯,拉了拉。
她早就看到安德里亚,傻傻地站在这里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打算打扰,没想到那位吸血鬼,居然真的将她晾在这里。
任由她这样发傻。
哪怕只是出于朋友道义,索菲亚也必须出面,给她一个台阶下。
安德里亚,可是一国储君。
“嗯,先回去吧。”
女伯爵转身,向远处走去,手中的缰绳,却漫不经心地一松。
吼!
脱离了掌控的狮鹫,猛地一扑!
左爪锁住了兽角,右爪一挥!就抓进雪白的皮毛,死死攥紧!
不待独角兽反应过来!它就吊在了猎物的身上!
冲着它的后颈呲出了獠牙!
独角兽吃痛惨叫!就地一滚!
阿布却动也不动,任由它竭力翻身!生生卸下一块肉来!
克莱尔怒极,从帐内冲出,口里却说不出什么太狠辣的话,只能喝问道:
“你做什么!”
那帘子,从她手中扬起,又落下。
一瞬间,又像是响着滴答声的钟表,每一刻,都漫长而悠远。
她终于看到了她。
她依旧是美的,每一寸的眼角、眉梢,都是那么熟悉的美丽,盛开在眼前,勾引着亲吻,像是活在你呼吸里的诗歌,每一刹那的氧气,都是为她而生的。
她是你致命的伤口,是你洞彻心扉的疼痛。
你却还要养着,护着。
小心翼翼,不堪一击。
帘子落下了。
克莱尔拔剑,掏出的白手套,就要扔到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