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吗?”
安德里亚侧过头,静静望着希瑟,线条分明的侧脸半浸在湖中,映出月色下的波光,披散的长发,仿佛错入水中的墨色,晕染如画。
“很多人都说,越是知道尽头,越该珍惜现在。我也试着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发现,越是珍惜,才越害怕一无所有的结局……何况,我的人生都不是我的,我又该珍惜什么?”
她弯了弯唇角,海蓝色的眸子里,平静得近乎寂寥。
“所以我一直一直期待,有一个人能够记住我。她是我私藏的秘密,是我唯一的例外,是我存在的价值,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是我仅有的、超乎公国之外的拥有……她会记得我,记得我偶尔的懒惰,记得我做错的事情,记得我睡过的懒觉,记得我糟糕的微笑,记得我不会说的情话,记得我……不是海蓝之光,不是殿下,不是布洛菲尔德……”
只是我。
她像是无意闯入了荒漠的少女,一个人,提着裙角,行走在无边的空旷里,不能停歇,不知终点,直到赤|裸的双足被划破,直到血色的足迹,孤零零地蔓延,直到天的尽头,直到地的边角,直到远方,远方的远方……
冷清到不懂得冷清,只懂得笑。
铁甲之下包裹的,或许不是火热的内心,不是柔软的青涩,不是款款的深情,只是倦怠后的认命,认命后的一片死寂……
“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标志,却还要为了更标准、更完美而努力,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爱一个人,怎么珍惜,怎么让她开心,明明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也没有多少时间分给伴侣,不可能守护她,陪伴她……我也想了很久,觉得你说的对,未来的事情,谁可以随意要求,谁又敢轻易承诺……我没必要耽误你。”
第一次,她伸出手,细细地摩挲着希瑟的脸,就像一个盲人,就像奥帝维亚冰原的人们,恨不得抚上那火焰,却又畏惧那危险,恨不得凝视着眷恋,却被光芒灼痛了眼。
痛到不能自持,却还贪恋着,直到流出了泪。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所以——
我只是疼,没有难过。
“导师,我最近常常梦见我们还在咏叹之堡的时候……”
你在琴房里,在明媚的阳光下,在玻璃构筑的梦幻里,你修长的指尖,微蹙的眉头,你随着动作摇曳的裙摆,缠绵细语般的旋律,你站在大片大片的矢车菊花海中,像是在艾斯兰东岸、最清澈的海水里,像是……在我的眼睛里。
你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唤着我,像是在亲吻我的耳朵。
我的,我的骑士。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但是,我真的很荣幸。”她微笑,说着感谢的话,就像一场舞会,已然走向了终场,主人风度翩翩地道谢,姿态恰好,礼数周到。
她的唇角,轻扬的弧度完美,她的掌心,温暖得熨帖到了心底,她致谢,她终结,她离别,她始终如此得体,如此温和,就像童话里只懂得快乐的王子,就算失去了所有,也只能笑着。
“安……”
希瑟方开口,安德里亚的吻,便轻轻落了下来,温柔,干净,纯粹,仿佛青鸟划破天空的羽,秋末匆匆离去的叶,仿佛四月里最后的一场雨,夏尽的最后一道火烧云,仿佛长风,仿佛晨曦,仿佛你曾轻许的承诺……
仿佛缱绻、爱恋。
仿佛道别。
再见了,我的女王。
=====
“你说,希瑟能不能搞定那个木头?”
“不一定哦,也许是我侄女搞定她呢?”
简挑了挑眉头,压根没答话。
杰伊不解地望着她,反问:“这个笑话不好笑吗?”
噗——
大家一时都笑了起来,连墨菲,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抬手,拭了拭指间的钻石,默然片刻,方才淡淡地舒了口气。
她,才是能与你并肩战斗,走到最后的人吧。
我应该高兴,不是么?
“其实安德里亚对希瑟,只是不说而已,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啊,在塞壬岛的时候就为她生过气,还由着她欺负,说是要负责什么的……结果还每次把人护在身后,给人挡刀挡剑挡太阳的……”诗人撇了撇嘴,对女骑士口不对心的行为表示鄙视。
“哎呀,你有本事,那你也把心事都说出来?”杰伊斜睨她一眼,果断维护自家小孩。
“咦?混蛋?你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牧师探出个脑袋,奇怪地问,继而拍了拍胸口,很有义气地道:“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真的么?”
“当然!”
“那,我说了哦……”
“说吧!”
“嗯,我一直很想告诉你的。”简低头,认真地望着她,蓝灰色的眼睛里,雾岚迭起,一望而深,开合的薄唇,带着深情的嗓音,仿佛吟唱。
她沉默的一瞬,眼里的光,细腻温柔,像是叹息着,漫吟了一首情诗。
“啊,嗯……你,你说。”伊莲也被她专注的模样镇住了,莫名地就开始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偏偏简还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炽热,烫得人脸红。
“嗯,你能变漂亮些么?”
“……啊?”
“我真的想告诉你很久了,你的存在严重地拉低了小队长相的水准,差距大得让人不能直视,我觉得你必须正视这一点,然后加以改正!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