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宫,紫宸殿。御前内常侍张琛呈上一盏茶:“陛下,明大人已经在殿外跪了一白日了。”
云天抿了一口茶,说:“不见,让他回去。”
张琛犹豫着说:“奴才劝过多回了,明大人不听。这外头见了,只怕不好看呐。”
云天喝了茶,又批了半个时辰的奏章,这才叫人放明子涵进来。
明子涵双腿发麻,在张琛搀扶下摇晃走进殿内,再度跪下请安时,痛得皱起眉头:“臣请陛下开恩,不要将风月公主嫁与鄯善和亲。”
云天抬头看了他一眼:“朕圣旨已下,你什么意思?”
“西域荒凉路远,蛮族粗鲁残暴,陛下从前最疼爱公主,难道忍心见其流落蛮荒之地,终生不还?”
云天深吸一口气,挥手让宫人们都先下去。他绕过书案,走到明子涵跟前,言辞倒有几分恳切:“她是公主,和亲是她的使命。更何况她对朕存着那样的心思,朕实在留不得她,只能送她走。”
明子涵抬起头,不再顾及礼数,直视着云天:“你这不是送她走,你这是送她去死。”
他是自云天做太子时,就辅佐在侧的肱骨之臣,对前朝政务了如指掌。他知道云天早已与兵部计划好,一至两年内攻打鄯善,收复那一块宝地。现在和亲,只是缓兵之计。待到兵刃相见那时,云初就是北梁的敌人,也会成为鄯善的敌人,必是众矢之的,万死难辞。更何况西域遥远,一路险恶,她能不能顺利到达,能不能在那里生存下去,都还是未知。
一想到云初将要身处异地,成为素未谋面之人的妻子,任蛮夷蹂`躏,明子涵便心如刀绞,不能忍受。
云天自然知道明子涵所说之意,他没有正面苛责他的僭越,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日月不愿意嫁给你,朕有什么办法?”
他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比起苛责他,十倍的有用。
明子涵被云天这话击中,言语间更加失了理智与分寸:“陛下,即使她不愿意,你能下旨逼她去和亲,却不能下旨让她嫁给我吗?还是说,江皇后不点头,你永远都不会让她嫁给我?”
云天顿时恼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江皇后非要她和亲的,是吧?”明子涵的口气,几乎是质问。
鄯善一介小国,派什么人去和亲不好,非要嫁一个最金贵的公主?从前皇室和亲本就鲜少,即便有,也不过是封普通宗室女子出嫁。云天从前对云初疼爱有佳,如今却冷血相待,做出这不合常理的决定。
云天是帝王,英明神武,日日做的决定成百上千,关乎天下苍生。这世间大约没有什么能让他做出不合常理的决定,除了一个人。
明子涵知道,那个人就是江星辰。
云天见他得寸进尺,反复提及皇后,忍无可忍,一掌扇在明子涵面上:“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说她,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明子涵挨了一掌,隐忍不发,只一字一句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请陛下收回成命,放过公主。”
云天又一脚踹在他胸口,厉声道:“明子涵,你马上从朕眼前消失,否则朕不仅杀了你,朕连云初也一起杀了。”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再跟他继续说下去,自己会不会下令杀了他。是因为不想杀他,所以才让他走。而明子涵听了这话,终于是放弃了劝谏的念头,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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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云初出嫁的仪仗已经准备好,她身着青色嫁衣,粉妆玉琢,由侍女扶着,走出了凤阳阁。
因多日来少有饮食,又心情抑郁的缘故,她已身体纤弱,摇摇欲坠。陪嫁的侍女茉莉扶着她,心中难受:“公主殿下——”
她看了茉莉一眼,眼中含泪:“对不起,要让你陪着我了。”
茉莉摇摇头,轻声说:“奴婢自己不委屈,奴婢是替公主委屈。若是当年公主先嫁与明大人,怕也不必到今日。”
云初听说了明子涵为求云天收回成命,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的事。她心里隐隐发痛,垂下眼去:“是我太任性,配不上他一片痴心。”
她远远地,望见前来送她出嫁的帝后,轻笑了一声,又说:“而且,江星辰难道会允许我嫁给他吗?”
她走近他们,云天与江星辰并肩而立,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而她却要只身一人远嫁蛮荒之地,再不能回到家乡,她的良人,亦不知身在何处。
江星辰作为皇后,依礼上前为她插上一只凤簪,她说:“恭喜妹妹。”
云初已经不想和他们多说一句话,只是跪拜行礼:“臣妹拜别皇兄皇嫂,愿皇兄皇嫂同心同德,福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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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浩浩荡荡地出宫,云天与江星辰目送云初远去,云天淡淡说了一句:“你满意了?”
“满意了。”江星辰言简意赅。
云天心中本就有些愤懑,见她如此态度,更是雪上加霜:“不说点什么别的?”
江星辰说:“陛下还想听臣妾说什么?她杀了我们的孩子,我都没有要她偿命,何况她还喜欢你。臣妾只能说,谢陛下成全。”
云天转头看向她,她粉妆玉面,花容月貌,眼眸闪烁如同天星,那样美好,可是又那样难以掌控。他说:“皇后,你当真是为了这个?你不是为了明子涵?”
她闻此言,有几分诧异,不过并不慌张,面色仍是淡然:“陛下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云天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