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云开回来,见她卧在榻上,脸色又不大好。他便遣散了下人,走上前去,将她的双手握住:“念念,怎么了,还是身子不适吗?”
“没有,”江星辰轻声细语,“大夫说头三个月,这都是正常的。”
云开虽然也知道这些医理,可却从不觉得理所当然。他将她揽进怀里:“念念,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江星辰讪讪道:“殿下怎么这么说呀。”
云开说:“最早向父皇请缨时,还未迎娶你。早知你会这时有孩子,当初就不说要去了。”
“殿下,”江星辰抬起手来要捂他的嘴,“殿下不要为了臣妾,耽误正事。”
“我倒是想耽误啊——”云开笑着捏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战胜而归。”
她低声说:“平安回来就好了。”
他看着她:“念念,你担心我。”
兵刃相见的生死大事在前,他却笑得阳光明媚。
江星辰默默地没有说话,只将一个一早求来的平安符放进他手心里。
云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念念,别担心。你和孩子,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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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昏昏沉沉,过了一两日才醒来。
这一下是有点伤到了,她醒了后,总是木然望着周遭的一切发呆,仿佛丢了魂一样。
侍女喂她吃药饮水,她也听话,任人摆布。倒是也不哭,但一直面无表情,说不出话。
茉莉偷偷在背后跟丁香掉眼泪:“完了,咱们公主是不是摔傻了?”
她本是受了过度的刺激,伤透了心,加上又摔伤,一时失语。
过了几日,云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问侍女:“什么日子了?”
“十月初八了。”
云初在心里算了算,轻声说:“快要立冬了。”
凉州之战出兵在即,他说的立冬添衣裳,吃饺子,这辈子怕是又不能一起了。
云初想起明子涵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阿月,保重”,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从此山高水远,恐再无相见之日。
云初终于有了表情,垂下眼帘,黯然神伤。因是卧着,眼泪顺着额角往下淌,将头上包扎缠的绷带浸湿了,侍女匆忙地替她更换。
茉莉和丁香同云初关系亲近,看见她哭了,也止不住地掉泪。云初有些匪夷地看着她们:“你们哭什么?”
二人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云初这才发觉她身边伺候的其他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她一再追问,众人终于瞒不住她,告诉她:“殿下,太医说……您的病……日积月累,只怕是……”
“好不了了?”云初微微侧目。
茉莉是个心思浅的,这时忍不住声泪俱下:“公主殿下,您可一定要撑到明大人回来啊……”
云初听了这话,一颗心无限地沉了下去,如坠深渊。一屋子的下人们开始哭哭啼啼的,仿佛她此刻已经一命归西。
她本以为身子已经痊愈,又卖了人情给皇后与太子,还妄想着有一日能得到皇帝赐婚,朝夕相见,岁月静好。
没想到,两世轮回,草草而过,她是真没有这个命。
云初虽然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对生死大事,似乎依旧不能看淡。
尘世虽凉薄,人情多冷漠,可是有他的地方,温暖明亮,教她如何不留恋。
不过,想到他大概也是将死之人了,云初又忽而觉得有几分淡然。她轻笑了一声,说:“好,就如了他们的愿,一起死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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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卧病几日,除了太医每日来走个过场,宫中竟无人来看她。
虽说这么些年来,她也习惯了无人问津。可如今她不是往常生病,而是命不久矣,没想到宫中之人冷漠如此,连她父皇都对她毫不过问,置其生死于不顾。
而且她身边的下人们,她略问问,就将病情都告诉她了,瞒都不瞒她,可见根本没有人关照过。
云初有些心灰意冷,果然,这宫廷是皇帝的,天下也是皇帝的。就像从前淑妃的事一样,不管你有多少道理委屈,一朝见罪于皇帝,除了等死,也就没有什么盼头了。
她原本起了寻死之意,多亏侍女阻拦,才没有自尽。后来想着要等他回来,等不到人,等到消息也好,云初又放下了这念头,多熬一天算一天吧。
真的很难熬啊。
不过,她有些狐疑,再不济,怎么连明凰都不肯来看她了?于是便向侍女询问太子妃的动向。
侍女答说:“太子妃为了家事与太子殿下大吵大闹,被殿下关起来了。”
云初想想,也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明凰都帮不了的忙,那怕是真没有救了。
那一日,总算有人闻听她生病,送了东西进来给她。
丁香将物件呈上来,是件安枕的玉器,白玉软润,精雕细琢。旁的还有些跌打损伤的药物,连绷带都送了。
云初看着有些讶异:“这倒是好东西,是父皇送来的吗?”
丁香说:“回殿下,卫国公府送的。”
卫国公府富可敌国,确实不缺好看的金银玉器,奇珍异宝。
不过,他们是已当她是儿媳妇了吗?
云初无力地笑了笑:“皇后上一次送药下毒的事未平,他们还送药给我,也不嫌晦气?”
“听说是十一公子送的,公子行事,向来不大顾忌。”丁香答道。
云初想了想,问道:“可听说了什么消息,父皇还赐婚吗?”
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