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佑照旧是日头未落就回来了。
璧容一边伺候着沈君佑更衣,跟他说起了下午的事,“头会儿大奶奶和三奶奶来过了,与我说了一会儿话,大奶奶还送了一筐苹果来,我收下了。”
沈君佑换上了常服,淡淡地“嗯”了一声。
先不说眼前的局势如何,就是三奶奶这个一向事不关己的人竟过来串门,她可是足足新奇了好久,虽然只是往来似地坐了坐,并未说什么。
可沈君佑脸上却是半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恍如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璧容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凑过去道:“我好像闻见了什么味道,爷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如也与我细说一.二。”
“早上大夫怎么说的,又忘了不成。”沈君佑看见璧容撇过脸去愤愤的努了努嘴,不禁起了挑逗的心思。
低头俯在她耳边道:“真想知道?”
璧容听了眼睛一亮,立刻转过头来,期待地朝他点了点头。
没办法她想来是个万事都做好准备的人,实在不喜欢被蒙在谷里,到时候出了事情只有慌不择手,何况这会儿她实在是好奇心重的很。
沈君佑笑着朝她伸了伸手,在她耳边道:“明个儿你就知道了。”
璧容闷闷地耷拉下了头。那时,她并不知道沈君佑口中的事是那般晴天霹雳,叫沈家顿时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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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除了各院洒扫的婆子和各院值夜的丫鬟,大都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秋芳斋里更是一片寂静。
最后面一间灰色筒瓦,清水墙的小院里,一扇嵌螺钿的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身穿碧青色交领罗衫,牙白色撒花挑线裙子的女子悄悄地走了出来。
秋芳斋的外面停着一顶绛紫色帷步的软轿,后面还有一顶靛青色帷步的。紫色软轿里的年轻妇人听见动静轻轻掀起了小窗上的帘子,见少女从秋芳斋出来进了后面的轿子,才吩咐了轿夫一声,两顶轿子无声无息地匆匆离去。
约么一盏茶的时间,两顶轿子缓缓听停在了一处有些破旧的院子前。
灰白色的墙皮像是因为年头太久的缘故而有些斑驳,和沈府里的其他地方相比,实在显得格格不入。正面有道紧闭着的如意门,此时刚过了卯时,里面还插着门闩,侧面是道窄小的黑漆角门,多是送饭食的丫鬟婆子由此进入。
院子就是个一进的小院,推开门迎面三间带耳房的正房,院子倒是打扫的很干净,青石砖铺地,东边角落里种了一合抱粗的尾叶樟,院子本不大,只因中间什么都没有摆,反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沈沅娘和三奶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正屋里隐约有着轻微的动静,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去年年初,一晃经过了一年半多,沈沅娘不觉有些恍惚。
两人站在屋檐下,透过微开的窗子望进去,屋内长几上供着金身的西方三圣,侧面墙上还挂着一张黄绸缎面裱的四大菩萨像。香案上的三足铜香炉里插着三根长香,一个穿青绸缁衣头戴僧帽的中年女尼正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礼佛,面容是常人你难有的平静虔诚。
“三嫂,我们走吧。”沈沅娘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姨娘礼佛时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搅。”
三奶奶看了看她,点点头,两人默默地原路走了出去。
“都想仔细了吗?一旦做了……可就回不了头了。”三奶奶声音还是那般冷淡,尤其在这样寂静的清晨里。
很早以前,好像是她刚开始生病那几年,那个冬天尤其的冷,太太只给了她一小篓的炭火,却要烧过整个冬天,她只得每日节省着只叫丫鬟临睡前烧伤小半支,稍微有些暖就熄了火。
那时候,三奶奶来看她,给她带了两件新作的缎面小袄,一篓子和太太屋里一般的银霜炭,还对她说了那些从没有人对她说过的话,直到今天也不曾忘记过。
在大宅门里,不是你小心翼翼,关起门来就能躲过那些争斗,别人就不会因此来害你,你不在意别人,可自有人在背后惦记着你,要么求生,要么求死,只有这两个结局。
沈沅娘的脚步顿了顿,转过了头去,“三嫂的话我都记得的,如今,我不想再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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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年下除夕那日,大老爷去大夫人屋里守了一次岁,就没有在踏进去过,不过大老爷和大夫人感情淡薄在府里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想当年春畅里那位季姨娘在世的时候,大老爷除了年节回府给太夫人请安,一年里也见不着人影。
东边院子里打扫庭院的婆子正坐在二进如意门门口的石阶上拿帕子扇着汗,这会儿午时刚过,日头烈的烧人,只能借着上头宽阔的门檐寻处荫凉。
透过石墙上的圆形雕花罨画窗,那婆子远远瞅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步行而来,不敢置信一般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惊得只差掉了下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进了内院去。
“何妈妈,卢妈妈,老爷,老爷过来了!”那婆子一路叫嚷着来到西稍间。
黑漆鼓腿彭牙圆桌上摆着一大盆刚炖熟的蹄髈,旁边还有一只甜白瓷的大海碗,装着熬得增白的大骨汤,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那婆子一推开门,不由得贪婪地吸了几口。
何卢两个婆子正坐在边上吃得正香,冷不禁地有人推了门进来,嘴里嚷嚷着大老爷来了,蓦地一怔。
那卢婆子最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