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夏和剪秋不放心道:“老夫人别再逞能了,既然能坐车,就别骑马。”凉玉指了指额头上的疤痕,笑道:“记着呢。”
宫里来的马车已经候在侯府外,车身两面是特质的紫红鲛纱,既挡风又不至于憋闷。车夫跳下车来:“见过老夫人。”
啼春已是女英豪中的翘楚,可一旁的凤桐身着暗沉的松花缘色,袖口扎了浅白的绑带,又配束腰长靴,走路带风,车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凤目一挑,忽然勾出个晃眼的笑来,身形一动,已然跨在马上。
“这位姑娘,这……”
凤桐居气:“奴婢惯常守在外围,车里有啼春姑娘侍候老夫人。”
凉玉心里默默赞叹,凤君做事好周全。
“也并非不可……”他为难地看了小凤一眼,“只是这两匹马,两个车夫,是有些不合规矩。”
凤桐笑得真诚:“奴婢只坐在外,不干扰指挥。”
“这……好吧。”车夫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小凤鼓起的胸脯,只迅速上马,催动了马车。
薄薄的光从帘子里透进来,在细腻的沙面上反映出一道七彩的光晕。
凉玉将侯府里那把佩剑带在身上,剑出了鞘,用软布细细擦拭,“弓箭可带好了?”
啼春理了理包袱,将四张牛角弓和一把羽箭一字排开,又添了一簇短箭,这短箭箭羽青白交接,上有腾叶装饰,十分精巧别致。
凉玉拿起来看了看:“这就是我让你准备的东西?”
啼春点点头,手握一柄小巧的木质□□,压低声音道,“这是特制的三弦射击弩,对付野兽有些吃力,但对付人是绰绰有余了。”
凉玉颔首:“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这弩。”
啼春道:“只是……老太太让奴婢把箭头做成多勒惯常用的样式,莫非要一箭双雕?”凉玉微微一愣,笑道:“我与多勒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在明,郑妃在暗,借多勒的箭头一用,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还是上一次的道理,天子对宠爱的人,总是格外开恩的。
参与围猎的人除了皇帝之外,仅有三个位高权重的壮年男子,分别为平昌王,南广王和本朝右相,身着锦衣华服,显然是抱定了心思陪君共乐。右相腆着壮硕的大肚腩,将骑装撑出无数道褶皱,摇晃晃地骑在马上,精神可佳。
真正摩拳擦掌想一展身手的,以品级不高的八个少年为主,多为朝中新秀或权贵子孙,这其中为首的就是郑家的玄云朗月。
“老太太,又见面了。”坐在马上的郑袖笑意盈盈,骏马玄衣,腰间一圈白玉蹀躞,挂以佩剑宝弓,威风凛凛,宛如一头利落抖毛的小狮子。
一旁的郑衬近来清减,不苟言笑,虽然是一样的装束,倒被比照得憔悴许多。
凉玉将帘子掀开一个角,还未来得及应答,先听到一句柔柔的呵斥:“阿袖,萧老夫人是长辈,岂能无礼?”
她一抬头,竟然看到郑贵妃作男装打扮,只是头上一支银簪,彰显她的女儿家身份,此刻骑了匹温驯的白毛马,并在皇帝身侧,下颌尖而瘦削,眼波流转,十足的媚态。要命的是,她嘴里骂的是郑袖,眼睛却看着凉玉。
只得硬着头皮见礼:“娘娘莫怪公子率性,谢过娘娘体谅臣不能骑马,特派了车。”
郑贵妃十分关怀:“马车可还舒适,路上有没有颠着?”
凉玉听得头皮发麻,忙道:“马车十分舒适,多谢娘娘。”
皇帝闻言,赞许地看了郑妃一眼:“贵妃近两年愈发沉稳,晓得为朕分忧。”大肚腩的右相惯于察言观色:“娘娘不愧是陛下的贤内助。”
郑贵妃掩口:“瞧你们,将我夸上天了。”她冲着皇帝露出个羞怯而狡黠的笑,“陛下莫要将臣妾想得太好,臣妾如此作为,还有一丝私心呢。”
皇帝饶有兴致:“哦?婉婉有什么私心?”
郑贵妃看向不远处的郑袖,眼里流露出宠溺又无奈的神情:“还不是为了阿袖——臣妾今日,还想促成一桩好姻缘。”
皇帝愈发纳闷:“朗月看上了哪位佳人?”
郑袖欲言又止,竟然还羞涩地低头笑了笑。
“这会子晓得害臊了。你不说,阿姊替你说。”郑妃笑得明媚如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萧老夫人身边的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