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拦不住,只好将店里上好的烈酒打了满满四壶,再三嘱咐他要是撑不住了,一定要回来。
容千山在路上走了几天,江雪就在家等了几天。
刚开始下雪的时候,江雪穿着厚厚的衣服披着披风,戴上帽子围得严严实实,抱着手炉一边跺脚一遍吹着山风等她爹爹回来。
这是他们父女间的默契。江雪的生辰,不管他在多远的地方,一定会赶回来,比较江雪至亲至近血脉相连的人,只剩他一个。容千山开始往家赶的时候,江雪就开始在山脚下等,有时候晴天有时候阴天,下雨了江雪就撑着伞等,下的太大就搭个棚子继续等,江雪蹦蹦跳跳静不下来的性子在这时就充满耐心。
还小着的时候,等,不过是为了早一点吃到从山下带来的糖葫芦,或者早一点拿到可以转圈的风车,再后来就成了习惯,只是为了早点见到漂泊在外的爹爹。
江雪等了一天雪下着,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山路崎岖,下了雪更难走,众人都劝她回去吧,这么大的雪没法赶路,容大侠定然是赶不及了。
江雪固执地不肯走,韩江和韩雪也陪她守着。她不是等爹爹回来,而是怕他回来。这么的的风雪,要是找个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待着,定然平安无事,要是一定冒着风雪赶路,走了一路定然困难重重筋疲力尽,要是爹爹真的回来了,一定很累很累,万一他走到山脚下走不动了,又没人等他回来没人发现他,那怎么办?
吹了几天的风受了冻,再加上思虑过重,江雪在生日前病倒了,病重还念念不忘一定要有人守在山脚。韩雪陪她养病,韩江就在山脚等容大侠回来。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赶上江雪的生日,倒不是迷了路,而是马儿不行了。
两壶烈酒让他撑了两天。雪铺得厚,细长的马腿陷在雪里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大雪迷失不了他的方向,一身醇厚的内力也可以帮他抵御寒冷,可是马不行。
赶了两天的路,马终于精疲力尽,就算后来的一天容千山牵着马在雪地里跋涉,没忍心给马增加一点的负担,但马还是很快走不动,连鼻子上都落了一层雪花,它眷恋地蹭了蹭容千山的肩膀,容千山把衣服脱下来披在马背上,领着它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雪下得沟满河平,直到走到跟前容千山都没发现这是一个小木屋,它实在是太小了。还是一个老伯出声叫住了他,“嘿,年轻人,天寒地冻的,进来取取暖吧。”
老伯佝偻着腰,将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露出一张刻满沧桑的脸。
容千山牵着马挤进去,这屋实在是太小,马就直接占据了一大半。容千山冲着老伯歉意地笑,结果脸冻僵了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老伯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招呼着他靠近火堆坐下。雪花一靠近火就化了,衣服变得湿漉漉的,容千山脱了湿衣靠着火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多谢老伯搭救,无以为报,我这还有两壶好酒,来。”容千山给老伯倒了满碗,两人分光了第三壶酒。
老伯咂咂嘴,颤巍巍地将碗放下,“酒不错,但算不上好酒,等天晴了,我去挖坛好酒来给你开开眼界,那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呢。”
“老伯有女儿?”容千山问,虽然江湖中人一惯过得粗糙,但这些坊间的习俗也是有所耳闻的,谁家得了女儿,就埋上一坛酒,等到出嫁时挖出来宴请宾客,谓之女儿红。
“有,”老伯倒干净最后一滴酒,“就是嫁得有些远,我还没来得及把酒起出来呢,她就匆匆的走了。”
“可惜喽,二十年的女儿红呢,如今要便宜你这小子了。” 老伯浑浊的眼睛不大看得清东西,酒碗一歪就要砸到地上,容千山一个小擒拿手接的稳稳当当,把碗放到原来老伯放的位置,才开口说,“我也有个女儿,不过当初没埋酒,现在也还来得及,等过几年我再请你喝回来就是,就是肯定不及你的酒来的香。”
老伯孤身一人,搭了个木屋依山而居,后面是一片荒山,只有些零零星星的还没长大小树苗。
“老了,不行了,想当年塞外的风雪都没能摧垮我,如今一阵风都能把我这老骨头吹折了,” 刚喝了一壶,老伯摆着手拒绝容千山再开一壶的提议,“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塞外的风向来是打着旋刀子一般,风雪交加就更像是一把冰做的刃,狠狠地割在皮肤上。
“我也去过塞外,”容千山说,“不过不是冬天,只觉得开阔又自由。不过塞外向来苦寒,老伯去那里做什么?”
老伯眯着眼睛,伸出枯枝一样的布满皱纹的手烤火,“我那是流放,去的自然是最凄苦的地方。”
“在塞外呆了那么些年,再回来也觉得没意思,”老伯慢慢地说,“只剩下我这一个老头子,活一天算一天吧。”
“年轻人,以后再经过这里,可以来看看我栽的桃花,” 老伯的眼里有了些许神采,“虽然都还没长大,再过些年,也许就能长成一大片桃林了。”
容千山到家的时候江雪的生辰早就过了,不过江雪病着又坚持一定要等爹爹回来才肯过生辰,虽然生辰向来只能提前不能推后,众人纷纷劝说江雪补过生日不吉利,却都拧不过江雪,只能备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