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时逸顿了一下,“你应该不知道,”说着又迟疑,“也许你认识?”
“我都没怎么出过门,”江雪笑道,“我应该不认识。”
“哦。”时逸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那你……”他显得很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出口,“有一个人,他……”
江雪又说,“我一直待在家里,也只知道周围的少数人,我肯定不认识。”
时逸笑了笑,低头没再说什么。
江雪并未说谎,她未下过山,也没见过生人面,不过那些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倒是可能知晓一二。可是与人相交最忌交浅言深,他们不过今日相识,又在带着料峭寒意的春夜里分享食物闲话几句,江雪本无意窥人过往,谁都不知道有什么,那些过往里也许是暖风二月,也许是刀光剑影,也许其乐融融,更也许尔虞我诈刀剑相向。
低垂着头的时逸像一条闷闷不乐的大狗,江雪有些难受。
“诺。”时逸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瓷罐子,巴掌大小,放在江雪的黑手上。
“有很多糖。”江雪掀开盖子,晃了晃,只有零星的碰撞声,两人面面相觑,江雪凑近火看看里面,有些懊恼,“只有两个了啊,那就只能分你一个。”
一个也行啊,问题是那你黑手怎么拿啊!
江雪倒出一个到盖子里,递给时逸,剩下的一个直接从罐子里倒进嘴,再拍一拍,把剩的那一点渣渣也倒进去。
甜甜的糖果比红薯甜,有点腻,时逸起身舀了一瓢凉水,抱着瓢咕咚咕咚一气喝完。
江雪侧身避让时摸到一个硬物,抽出来,发现是一把木剑。
说是平平无奇都是抬举,做工粗糙,随便一摸就是倒刺,剑柄粗暴地削到手能握住的程度,还坑坑洼洼粗糙不平,剑身甚至有点歪,连剑尖都没有,就是一整个木片,而且没有剑鞘。
时逸会武功毫不让人吃惊,毕竟街边随便一个小孩子都能大喊一声,然后摆出个像模像样的姿势。打铁铺里一把铁剑也只是比农具贵上些许,大街上随处可见挂着把没开刃的铁剑的小少年。
如同时逸这样的着实有些太过寒酸,毕竟用来哄哄小童的木剑,都要细细地刻上花纹,再上一层木漆,也有人家彩绘出各种图案,最后挂上一个剑穗,小孩拿着神气地乱比划。
时逸并不觉得有什么,江雪也不好打击明显是自力更生独门自制的时逸,“怎么没有剑鞘?”挑了个不怎么打击人的问题,也许是还没做好,也许是丢了,又或许……
“剑有点歪,做不出来合适的剑鞘。”时逸无所谓得让人觉得这是件理所应当,也不值得为之羞愧得事,“而且剑鞘太难了,我就没做。”
所以这是连尝试都没有试过?
江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时逸突然抬头盯着门外。
“砰!”门被从外大力推开,又狠狠地晃了一圈才停下,剩下转轴支撑着门摇摇欲坠。
韩江站在门口微喘,见到江雪后才定了一下,平息了呼吸,“怎么在这里?”
“冷,睡不着。”江雪看到时逸拎在手里的手炉,眼睛立刻就亮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冷啊,有碳吗?”江雪伸手去够韩江拿着的东西,前一句问韩江,后一句问时逸。
“有倒是有,不过都是烧火的,烟大得很。”时逸说。
“不用找,我带了。”韩江说,时逸乐得清闲,刚抬起的屁股顺势又坐回去,把剥掉的红薯皮扔到灶火里毁尸灭迹。
拿了几块银碳,江雪把它扔到火堆里烤的通红,然后再夹起放回手炉,手炉一下子就烫起来,外面裹了一层布包起来的棉花,保温又防烫。
作为习武之人,时逸得防范意识实在是太差,江雪径直进来都没吵醒他,简直是被人偷走都没反应,就算意识到门外有人,也只是好奇丝毫没有考虑过也许来者不善,要是门外不是韩江而是其它心怀不轨的人,此时两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把这话说给江雪听时,两人正走在楼梯上。年久失修的木板吱吱呀呀,韩江举着烛台走在前面,“没关系啊,这不是你在吗,”江雪戏谑,随后又正色,“我们带着他吧,带他一起走,不过不给钱只管饭,让他当苦力,赶车喂马背行李,都交给他。”
“随你。”韩江推开门放下烛台转身就要走。
“可是还不知道他打算去哪,同不同路啊?”江雪看着韩江的背影笑着说,也不知道韩江听没听到,不过关门的声音小了。
有了手炉和汤婆子,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就算睡不着也舒服得不得了。
韩江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关门,不一会两个人进来,韩江有心想发火,却也知道没有理由,自己下的命令是守着,但不要出现在江雪面前,这两个人一直做的很好,没有跟丢,也没有被时逸发现,是自己一时心急失了方寸,甚至乱了气息,哪怕明知不会有什么事,还是有些心急。
压下怒气,韩江最后说,“以后不用特意隐藏,不惊动别人就行。”
两人领命而去,重新隐于黑暗。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可也知道江雪不怎么乐意,没在眼前还好,要是真光明正大地跟着,江雪肯定早就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