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泽第一次在国子监上课,教授的是《诗经》中的《关雎》,李博士将课文念了一遍,便问:“各位学生们,此篇大意所为何?”
说罢,便从台前走下,穿梭于下方的桌案之间,手中握着一卷《诗经》摇头晃脑,好似沉浸在诗词中。
课堂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朱凤泽在傅家,阿娘会请先生来教授他读书,但是他不爱这等酸儒的文学,往日里上不了一个时辰先生就会被他气走,如是反复,他的《四书》、《五经》只学了个皮毛,谈不了深奥,但浅薄的知识还是明白。
如《诗经·关雎》这等浅薄的俚俗诗句,阿娘从来都当入门之学教导他,眼下李博士先授课这篇,朱凤泽心里不由得暗想,博士是不是想试探他的深浅,毕竟在他人的眼中,皇太孙十多年流落在庙堂之外,其他人认为他是粗俗之徒是应当的。
“博士,我知道。”一片寂静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了起来。
朱凤泽循声望去,是司徒星晖。
他单手撑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司徒星晖,他的模样不错,五官端正,磊落大气,一看就是可造之材。
司徒星晖一手握着书卷,一边将《关雎》念了出来,李博士点头,显得很满意。
念完原文后,司徒星晖解释:“‘关关雎鸠’,雎鸠是个鸟,关关鸟声也。此鸟性喜幽静,‘在河之洲’,不是昨日是前日,不是去年是前年,府里关着一个斑鸠,被放去,一去就去往河知州家。”
满室寂静,过后是哄堂大笑,尤以男子们笑得最为欢快,贵女们手帕掩面,低下头,肩膀耸动,吃吃的笑。
朱凤泽顿了顿,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对司徒星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这般憨厚老实之人,难得见了,许是家中的小姐妹读了什么《牡丹亭》后,便拿来哄骗他,这娃没想到不但信了,还在课堂上公然道出。
朱凤泽明白,为什么司徒星晖在国子监两年了,还能和他凑上同一个班读书——这孩子是个傻的。
憨子!
司徒星晖白皙的脸蛋迅速胀红,他吃吃的反驳:“你们笑甚,此乃神童柳三变告知我的。”
朱凤泽的眉上扬,感情坑司徒星晖的还是一个鼎鼎有名的神童?
怪不得这厮这么相信!
他忍俊不禁,肩膀不住抖动,肚子都有些笑疼了,连忙揉搓肚子。
“胡闹!”李博士斥道:“坐下。”
司徒星晖气得脸红脖子红,恨得牙痒痒。
李博士得知这是一场缘由柳三变弄出的糊涂事,便没多加责怪司徒星晖,语气和善的解释:“此诗乃后妃说乐君子之德,无不和谐,又不淫其色。慎固幽深……”
朱凤泽没有听入耳,阿娘说,《关雎》是男女追求的恋歌,只要是阿娘说的,约莫都是正确的,他坚信。
眼下,他频频回眸,看了好几眼司徒星晖。
司徒星晖感受到他的视线,不明所以的抬眸,朱凤泽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下。
这么一来,司徒星晖才消下的红晕,又布满了全脸,直惹人满面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