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靴声瓷实的踩在地板上,如同沉稳的鼓点,只一声,便强行夺去了顾疏玲的心绪。
沈勤呀了一声,明显的惊讶,同样没有想到来的居然会是顾淮深。在他的情报里,顾淮深还在百里之外的思起镇,不该出现在这里。可到底见过大场面的,虽然顾少帅带着三个卫兵过来是出乎意料的,但他还是迎了上去:“竟然劳烦少帅半夜亲自前来,真是该死。”
顾淮深迎面走来,只淡淡道了句“无妨”,人却已经走到了顾疏玲的身边。他看了看她,白色的裙朱色的衣,长发及腰,钗环尽除,眼中还有倦色。
顾淮深看着她,眼中戾气尽消,只剩温情。他瞧了瞧她略微憔悴的脸,从身后警卫手里接过一个瓷盅,放在她身旁,道:“便知道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恰巧路过广场那边,带了刘婆子家的海鲜馄饨。”
盖子揭开,清水绿葱,几滴香油在水中晕开,很熟悉的香味,像极了七夕那夜沈夜白同她吃的,更像是早几年与顾淮深大街小巷里吃的。
顾疏玲没有说话,睫毛眨了眨,努力将喉中的酸涩压了下去。
而阿秀,本就是一个馋鬼,什么糖炒栗子啊酸菜馄饨啊来者不拒,当年还生了养流浪猫好吃猫肉的心思。此时被这熟悉的香味诱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沈夜白也看着这一幕,心里翻波涌浪:是我太蠢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一直看不明白呢。不是说文竹是奸细,要顾家来人带人走吗?这人是来了,却是那个变态而腹黑的少帅大舅子。这也就罢了,偏生这一来就开始虐狗?如果说兄妹之情也能被称作虐狗的话,那还真的有点儿虐啊。
清汤的馄饨就放在旁边,见顾疏玲不语,顾淮深也不强求,却走到了文竹的面前。语气转变之快,就是夏日变天也没那么迅速:“你是张家的奸细?”
文竹的嘴巴张了张,大概是要喊少帅的,但却没有喊出口,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你潜伏在阿玲身边是为了什么?”目露凶光的逼问。
“窃取……情报。”
“你要庆幸自己没有做过丝毫伤害阿玲的事情,要不然早就活不到今天。”顾淮深的语气寡淡,但言语之间却透露着自己其实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这也是事实。
夏舟的调查早已把矛头指向了文竹,可碍于她和阿玲的关系,以及没有直接的证据,顾淮深便一直压着这件事,但是却布置了很多暗桩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其实,当文竹潜入书房被抓了个现形的时候,顾淮深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当时就已经往这里赶了份馄饨。要不然,从顾家到这里,可不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可以到的。
沈勤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顾少帅的确不负护妹狂魔的称号。这拿到奸细,既不逼问其他暗线,也不暴怒仆人的叛变,反而一本正经的说还好没有伤害阿玲。他到底有没有想过那几次刺杀,目标都是他的老爹,甚至他自己和临盆的老婆都被牵连了进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的确确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沈勤简直都会怀疑这两人之间是否还有别的儿女私情。然而,因为他们的身份,这一假设自然是不成立的。
葱香四溢,香气氤氲。其实从他走进来,顾疏玲就已经有些醉了,虽然说没有沾上半滴酒。
表面上越是聪明的女人,实则上心里都是蠢笨的。大智若愚,把小聪明展露给人看的,不过都是自己立起的一道伪装的屏障。况且,再睿智的人也没有办法控制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而顾疏玲,亦是如此。她从来就没有办法分辨她对顾淮深对沈夜白的到底都是些怎样的情感,也不知道这两人在何时何地孰轻孰重。只是执拗的坚持着伪装着,这才有了“因生而止,将死则生”的畸形的爱情。
然,再爱再恨,说通透了,也不过是年轻的活人才能有的情趣。
顾疏玲没法儿去正视顾淮深的眼,甚至不敢顺着他的言语回答下去,只能找些其他的事情来拼过心里的纠缠。
而文竹,于情于理都是她该关照的。
于是,顾疏玲终是开了口:“兄长要把文竹带走,那她将会如何?”
“狠狠心就过了阿玲,”顾淮深道,“不要在意那么多无法顾全的事。”
“可她到底,是我的丫鬟,跟了我三年。”
顾淮深料得没错,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清清毫不在乎的阿玲,实则内心比谁都敏感比谁都怕受伤。装出那副冷漠的样子,可却无法正视自己身边的人遭受苦难。
不过,顾淮深的猜想只对了一半。如果文竹早前没有说那番“兄妹情深”的话的话,那么,顾疏玲此刻的关心与忧愁一定是大于因逃避而强插的救赎的。可是,文竹狠心的一句“兄妹情深”看似无意,却是狠狠的戳痛了顾疏玲的心肝。就像是把她无法掌控的命运捞出来,鲜血淋漓的给所有人展览,还要指着她说活该一样。这是她无法接受的,比之所谓的背叛与奸细更加不能接受。
所以,现在的顾疏玲虽说嘴上是关心着文竹的,但内心却因为不解和愁闷并不愿意直视她。若不是此刻没有其他的事件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也不会用这件事做起兴之用了。
顾淮深无能为力的摆摆手,他早就预见了这一天,所以在没有铁证如山之前只是监视着文竹而迟迟不肯下手。其实,这件事本就不归他管,而他若真想知道猜想正确与否,只需暴力的把文竹逮起来,严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