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华灯初上洒下红芒,在那似水的红澄澄流光中,汩汩的血迹一层层渲染加深,脚边仿佛开了诡红的莲花。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梦魇,像是被恶魔附了身,顾疏玲一反常态,红肿着眼睛,双目欲裂,细长的手指扯着顾淮深的军装前襟,怒吼着道:“是你!是你杀了文竹,是你杀了我娘!”
顾淮深没有反抗,瞧着她的眼神一瞬黯淡,却在瞥到不远处隔岸观火偷窥之人的衣角之后,神色恢复如初,冷静道:“阿玲,你疯了。”
因为文竹的死而疯魔?不,这或许是个原因,但却不会是主要的。她只是回想起可八年之前的那件事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顾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觉得是顾少帅把她从尸山血海中带了出来,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母亲是因为肝病不幸亡故……这些都是别人以为的!然而,并不完全是,就比如第一点……
顾疏玲的确是失态到不正常了,她无视顾淮深的提醒,依旧红眼白面,手上使着大力气,揪得顾淮深的前襟皱巴巴的,更是在她的手中蹭掉了一颗铜扣,松松垮垮的搭着,露出精壮姣好的结实胸膛。
她失了理智,只是叫嚣着:“你是个刽子手!”
顾淮深无话可说,的确是他亲手杀了文竹,就连八年前,阿玲的母亲也的确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死的,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和言辞来狡辩,都太苍白,干巴巴的了。
但是,这样的时间地点,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狐狸,容不得他犯半点儿错误,也不能叫阿玲把错误展露出来让人抓着把柄。若是如此,必是会顺藤摸瓜的发现那个大秘密,阿玲的秘密,同时也是他顾淮深的秘密。
于是,在顾疏玲还要疯疯癫癫的说出更多的话来的时候,顾淮深猛地一动,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肩头,紧紧的按着,把她所有的怒吼和呢喃全部埋进自己的肩头。顾疏玲正半发着疯,哪里会这样乖乖听话?直接一口咬上他的肩膀,重重的,把八年来的隐忍与悲痛全都发泄在这重重的啃噬中,只是恨不得把他、把这该死的命运剥皮抽筋茹毛饮血。
顾淮深肩膀一耸,本能的想要抬肩掣肘摆脱痛苦,可是,他眼角一瞄,心里一酸,便生生压下了所有还手的冲动。
夏天的衣衫不厚,但顾淮深却是着了军装的,倒也比常人的厚些。然而,顾疏玲的怒气便就在这时日积聚到了顶点,尖牙利齿咬破衣衫,嵌进血肉。
顾淮深皱了皱眉,瞧着阿玲满手的血迹,终是伸出手去,在她后颈轻轻一捏,她便如同漏气的皮球一样渐渐失了力气,把头一歪,就倚在了他的怀里不怎么动了。
“阿玲,阿玲……”顾淮深轻唤了她两句,大手一扬便把她横抱了起来,稳健而大步的走动。
他抱着顾疏玲踏上走廊,走过大方偷看的沈勤面前,冷漠的问:“阿玲的房间在哪儿?”
沈勤道:“阿秀,带少帅去少夫人的房间。”
阿秀哎了一声,便领了路去,然心里仍是震惊的,连手心都是冷汗涔涔的。
阿秀推开门迎了顾淮深进去,刚想离开,却听对方道:“打些热水来。”她推辞不得,只好照办。
而顾疏玲被他轻轻的放在床上,如同失了牵丝线的木偶,了无生气的平躺着,一双眼睛木然的睁着,满是鲜血的手放在自己身前,血液顺着指缝嗒嗒落下,染上白裙,将那红衣染得更深。
“阿玲,别吓我。”顾淮深半蹲在床边,轻声道。他捏的那一下,只使了三分力气,为的就是阿玲乖一点儿。但是,瞧她现在这木偶般的样子,就像是他使了百分百的力气伤了她的精气神一样。但他心里也晓得,她的身体并没有受伤,伤的只有薄弱的精神和摇摇欲坠的记忆。
然而,面对顾淮深的轻唤,顾疏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死不瞑目的死人一样呆呆的保持着原有的表情,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更别说动动手指说说话了。
这时候,阿秀已经端了水和毛巾来,放在架上,道:“少帅,水端来了。”
听到阿秀的声音,顾疏玲的眼又睁大了一分,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反应。
反应的是顾淮深。
他立起身来,长腿一迈,人已到了阿秀面前,在那句“少帅”还飘在空中的时候,他已经大手一伸,如同铁制的枷锁紧紧的扼住了阿秀的脖颈,几乎要把她整个瘦削的身子都提了起来。
“少……少帅……”阿秀呼吸一滞,双手拍打着扼着喉咙的钳制,艰难的掩着口水,一边求饶,一边挣扎,“少帅饶命……”
“是你陷害文竹的是不是?”近乎明知故问的问题,但却让顾淮深找到了一个发泄和转移愧疚的形式,似乎他只要把阿秀掐死在这里,文竹的死就与他无关,阿玲也可以恢复正常,连带着八年前的一切都可以重来。所以,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阴森可怖的道,“你是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你罪该万死!”
阿秀两眼翻白,表情痛苦,舌头都快伸出来了,她不停的晃动着双手想要掰开颈上的钳制,却无能为力。她艰难的吞着唾沫,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但思维还是正常的,她断断续续的回答道:“少帅饶命,我……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的到来,一切都不会变成这个模样,你该死!”
阿秀已经能够听得到自己颈骨咔咔作响的声音,她眯着眼睛,在艰难而痛苦的挣扎中